“不敢!”卢寒严不慌不忙道,“当以家国气节为重!”
“都闭嘴!”穆雪英怒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锋。
穆雪英面色凛然,浑身血迹未干,模糊了俊美的面容,犹如解放天性的凶兽,一反先前急躁的模样,敌人越强大、越危险,才越有与之一战的价值!
穆雪英挥手挽了个剑花,只剩半截的断刃嚣张地朝向蓝衣胡人,眼底隐隐闪烁着兴奋与好战的光芒。
“你倒也配做我的对手!”穆雪英冷哼道。
蓝衣胡人站在不远处,饶有趣味地听了半晌,此刻蓦然大笑起来。
所有人噤声,警惕地盯着他。
“既然你们这么为难……”蓝衣胡人却不看穆雪英,以生涩的汉语朝其余人道,“不如我来帮你们清理门户,如何?”
那蓝衣胡人语调阴冷,面色颇有些不怀好意,练羽鸿直觉不对,上前一步挡在穆雪英身前,反被对方一把推开。
“少废话!”穆雪英低斥一声,挺剑冲上,顷刻间便与那蓝衣胡人战至一处。
练羽鸿见穆雪英手持断剑,心中一沉,唯恐对他不利,刚欲开口呼吁众人相助,却见卢寒严等人戒备地盯着自己。
刹那间,在晋川城内的遭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练羽鸿心内有如岩浆沸腾,千百般无奈怨愤,终被他咽进肚内,暗自灼伤肺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傲然转身,右手一抖青其光,华光流转,照出他坚毅的双目——今日即便以残躯战死于此,也不愿向任何人求饶!
“练羽鸿……”廖启仿佛想说些什么,练羽鸿却没有听见,已然挺剑冲入战圈。
练羽鸿仍未复元,为避免影响穆雪英的攻势,只从旁掠阵。穆雪英向来讨厌酣战被人打扰,此时只看他一眼,却什么也未说。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即使不发一言,进攻防守收放自如,与蓝衣胡人打得有来有回,默契无比,更隐隐有盖过他的势头。
蓝衣胡人却不慌不忙,冷笑一声,忽而撤身疾退,与二人拉开距离。
叮铃铃——
摇铃声再度响起,在场所有人脸色一变,只见蓝衣胡人据于高处,剩余七名党羽分散开来,各自手持一根金色丝线,于火光中闪闪发光,末端连接在练羽鸿与穆雪英的四肢之间。
乙殊最先反应过来,挥手一撒,这次纸片竟无法割断金线,只听“铛铛铛”数声金铁相击之声,竟被尽数弹开!
廖启提刀欲救,却被卢寒严拦住:“贤侄,通缉令乃是廖盟主亲自发布,勿做国贼,凡事请三思!”
廖启对廖天之的计谋并不知情,只道二人对敌如此拼命,蓝衣胡人下手亦未留情,又怎可能相互勾结?是非对错,自有公道,更何况国敌当前,又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天道昭彰,宁可错救一百,不愿枉死一人!”廖启沉声说完,吩咐玄苍派众人,挥刀斩向金线,撞击间虎口阵阵发麻,竟也未砍断!
“哈哈哈哈哈!”蓝衣胡人放声大笑,“继续争啊!去地狱里争个对错罢!”
“杀胡人!”廖启充耳不闻,一声令下,与玄苍派门人一同冲上。
蓝衣胡人面露嘲讽之色,奏响手中摇铃,七名胡人随乐声同时舞蹈,刹那间天旋地转,大地传来隆隆震响,世界仿佛被无形的巨足踏在脚下,舞乐不息,狂欢不止!
其余人登时站立不稳,武功差些的,立时翻倒在地。
蓝衣胡人变换动作,持摇铃的手指向天顶,另一手掐诀朝下,左脚置于右腿膝头,神情虔敬,口中念念有词,为杀戮之神的降临而欢歌祈愿。
天王现世,众生降服!
练羽鸿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如同身不由己的木偶般,全赖胡人们手中的丝线动作,只需操纵者勾勾手指,他便抬起胳膊,举起了手中的青其光。
穆雪英亦是如此情况,他举起手中的断刃,无法自控地朝向练羽鸿。
在二人的瞳孔之中,彼此身影拉近、远离、转圈、踏步,犹如跳着一曲危险致命的舞蹈,不知何时便要将武器插入对方的身体,杀个你死我活。
空气中奏响无言的杀机,金线牵引着二人越靠越近,四目相对,映出彼此的脸庞。
就是这一刻。
蓝衣胡人蓦然抬手,犹如高高在上的指挥者,手掌向下猛地一压,二人立时相对,同时将手中的武器对准彼此。
杀!
当啷一声,青其光坠地。
断剑没入练羽鸿的胸口,鲜血涌出,他的脸色登时变得苍白无比,青其光安静地躺在二人脚下,光华尽失。
练羽鸿手指血肉模糊,在刺伤穆雪英的前一刻,不惜自伤挣开金线,抛下了青其光。
穆雪英双目充满震惊之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会在对敌时丢下武器,任由别人宰割!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世界刹那间变得静默无比。
练羽鸿受金线牵制,身体仍站立着,鲜血自他胸口汨汨涌出,染红了剑刃。
他抬眼,朝穆雪英摇摇头,嘴唇翕动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已无力出口。
穆雪英的神情由刹那的茫然无措,到难以置信,突如其来的愤怒席卷而来,简直令他失去理智:“练羽鸿!这算什么?!”
为什么要丢下剑?为什么甘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为什么!!!
下一刻,一道雪亮的剑光自天际袭来,沿途树木摧枯拉朽地倒塌,余力未消,顷刻间竟将七名胡人一并斩死!
血雾爆开,蓝衣胡人难以置信地抬头,下一道剑风接踵而来,他立时侧身躲闪,却终究慢了一步,握着摇铃的左手霎时飞出。
失去金线的束缚,练羽鸿脱力地栽倒在地,血液浸湿衣衫,沾满尘泥。穆雪英兀自疾喘不止,双目死死盯着他苍白的脸颊,练羽鸿眼前一片模糊,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合上双眼。
“练公子!”乙殊大叫一声扑过去,从怀中掏出伤药,双手不住发抖,几乎拿不稳。
廖启睁大双眼,目光中的震惊之色仍未退去,平心而论,若换作自己是练羽鸿的处境,他做不到……
“耽搁太久了,蓝老。”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道。
“老夫太高兴了,许久未逢棋友,一时忘形。”苍老的声音答。
“各位对不住,赵寂来迟了。”男子声音淡然,说话间山谷鸣响,少说也在三四里之外,内功着实深厚非常。
此话一出,听者无不震撼,先前在聚星楼中廖启已提到过此人名字,北方武者对他评价褒贬不一,却无人胆敢质疑他的实力——剑神,赵寂!
穆雪英脸色霍然大变。
那蓝衣胡人弃断手于不顾,拾起摇铃收入怀中,知道自己绝非此人对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把戏也无用。
“我乃尊主座下冥水使者,中原人倒也不全是废物,有意思!”冥水使运起内功,声音远远传出去。
“中原人在自己地盘安生呆着没意思,贵国人来到中原生事才有意思。”赵寂不客气回道。
“哈哈哈哈!”冥水使仰头大笑,“为尊主冲锋陷阵,是我等生来的使命。”
冥水使打量四周,心知单凭自己难以脱身,须得在下一剑来前找个人质才是。他的目光锁定于站在人群之前的廖启身上,这小子地位不低,若能顺带掳走,亦能作为强力的筹码。
冥水使心念刚一动,第三道剑风呼啸而来,霎时间劲气激荡,漫山野火在这一剑之下烟消云散,天地黯然失色,骤然陷入黑暗之中。
凭借着战斗本能,冥水使就地一滚,险之又险避过剑锋,锐劲擦身而过,于穆雪英身前刷然爆散,吹乱了他的长发。
穆雪英知道,这是一个警告——他发现自己了!
脚步声于黑暗中响起,众人心下一惊,忙大喊道:“别让他跑了!”
然而细听之下,却发现那脚步声竟朝两个方向去了!
穆雪英一把抄起昏倒的练羽鸿,趁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抱着他奔向张宅前拴着的马匹,一剑斩断绳索,霎时间群马奔腾,他探手捞过缰绳,上马便走。
“驾!”
“坏了!老子的马!!”
“穆公子!剑啊!!”乙殊倏然大喊一声,捡起地上的青其光追了过去。
另一边,冥水使孤身潜入幽暗的山林,悄无声息地离去。
北方的山峰之上,两道人影背手而立,安静地听着遥遥传来的喧嚣之声。他们的身后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置了一张棋盘,棋局上布有百余枚棋子,黑白对峙,一局仍未下毕。
“他又跑了。”赵寂开口。
“无妨,”棋翁抚须笑道,“少年心性,倒和他爹年轻时一个样。”
“不过我今日倒不是要捉他,确确实实是为胡人而来。”赵寂狡黠一笑,“他自己疑神疑鬼的,有什么事可怪不得我。”
棋翁哈哈一笑:“放心吧,之后有老夫看着,不会让他闯祸的。”
“那胡人已走远了,我也该过去了。”赵寂道。
“不可!”棋翁急道,“一局未完,怎可半途而废。你既放走了他,就该让他多逃片刻,若追得太近被发现了便不好了!”
赵寂闻言哭笑不得,以他的实力,要追踪一个人,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那胡人武力不高不低,唯手中法器还有点来头,只怕赵寂一路跟他回了家,对方也未必能够察觉。
棋翁一生之中唯有下棋对弈最为重要,两位忘年交已有数年未见,若不能让他满意,恐怕很难脱身了。
赵寂也不想扫了他的兴,点头道:“那便下完这局再说罢。几年来蓝老棋技又有精进,方才我隐隐感到随你进入了深奥的境地,因而没能察觉山下厮杀。”
“老夫只是一个喜欢下棋的老头子,”棋翁豁达一笑,“有一棋盘、二三棋友乃是人生大幸,其余事自是一概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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