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绿鳞人

樊妙蓉递来手帕与茶杯,樊妙芙漱过口,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污渍,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仅一个瞬间,便明白了彼此的所想。

“即刻准备前往内城。”出了别院,樊妙芙朝侍女吩咐道,“今日之事,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原本的房间是万万不能再住,练羽鸿与乙殊被安排到了另一处更为偏僻的居所,与原本的住处距离甚远。

侍女将他们引入客房后便即告退,桌上线香燃烧,轻烟袅袅升起,满室沉郁醇厚的香气,安抚了方才急躁的心情。

乙殊坐在桌前,托腮看着那一点黯沉的火星,鼻尖微动,略有些陶醉地不住嗅闻:“上好的野生沉香,值不少钱呐,啧啧……”

“换衣服吧,待会还有事要做。”说话间,练羽鸿已从屏风后的里间走出,一面走一面系着腰带,身上里衬已换了一套,带着熏香烘烤后的好闻的花香。他在乙殊身边坐下,在身上各处嗅了嗅,随即散开长发,手指撩动发丝,搅散了升腾的烟雾。

乙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啥?什么事?要出去吗??”

“我们去查查那绿鳞怪人的来历。”练羽鸿说着抬起头,窗外明朗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同久霾的天空中透出的第一抹光亮,久违地现出清朗明澈之意。

他淡笑道:“有个人告诉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我深以为然。”

乙殊换好衣服出来,练羽鸿已将长发重新束起,名剑青其光系于腰畔,其上垂着一枚白玉剑穗,回头的刹那,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宝剑,剑气未临,其光彩便已足够夺目。

练羽鸿见乙殊准备妥当,嘴角微勾,朝他道:“走罢。”

打开房门,侍女正等在门外,见状躬身道:“练公子、乙殊道长,请吧。”

练羽鸿点头道一声“劳驾”,迈开脚步,紧随其后出了院门。

乙殊跟在练羽鸿身侧,偏头看他,目光中带着探究之意,却见对方嘴角微勾,似是在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么?!

他实在就想不明白,这一夜间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仿佛只有他自己酣睡整夜,一无所知,而其他人都已胸中有数,无需言说,便能明白彼此的深意。

乙殊脚步不停,右手拢在袖中,嘴唇无声张合,随之掐了几个手诀,动作倏然顿住,旋即难以置信地又算了一次。

时溷浊犹未清兮,世殽乱犹未察。

……天意难测。

侍女一路将他们带到后院,出行的马车已经备好,樊妙芙与樊妙蓉姐妹俩站在车前似在商量着什么,听到动静后回过头,一眼便看到远远走来的练羽鸿,均是微微一怔。

“妙芙小姐,妙蓉小姐。”走到近前,练羽鸿朝二人点头致意,“这便出发吧。”

樊妙蓉最先反应过来,迈开一步走到练羽鸿身旁,鼻尖微动,半晌道:“不错,你与那怪物呆得最久,现在气味全消,万无一失。”

樊妙芙不动声色地挑眉,表情刹那变得有些古怪。

乙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已将那奇怪的卦象归为自己学艺不精,抛在脑后。他听到樊妙蓉所言,也过来凑热闹:“我呢我呢?”

“你一个小孩,身上有什么味道都不稀奇。”樊妙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以为意道。

乙殊:“……”

练羽鸿面露笑意,转而朝樊妙芙道:“妙芙小姐,不知玉蕊小姐如何了?”

樊妙芙没好气道:“与你无关。”

马车车帘倏然从内被掀起,樊玉蕊探出头道:“羽鸿哥哥,我在这里。”

“蕊儿昨夜有些发烧,刚好不能见风,是以让她在车内等着。”樊妙蓉给练羽鸿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多嘴。

“既然人都到齐了,这便上车吧,我们此次前往内城,便是求见宗主与夫人,向他们引荐你二位救命恩人。”

樊妙芙替玉蕊拉下车帘,防止她着凉,仍是同先前一般,与樊玉蕊上了同一辆马车。樊妙蓉笑着朝樊玉蕊挥挥手,随即收敛笑容,向练羽鸿与乙殊道:“上去。”

此乃姐妹俩平日出行的车具,轿厢内雕花描叶,锦榻铺陈,矮桌上的香炉中漫出轻烟,满室生香。此为宗主亲赐,放眼乐暨内外全城,能拥有如此华丽的车驾之人,屈指可数。

练羽鸿鼻尖抽动,仍是略有些不适。

樊妙蓉随手递给他一个小瓶,练羽鸿将其涂抹于两侧太阳穴上,阵阵清凉之感直冲云霄,练羽鸿猛打了个喷嚏,登时觉得神智清明不少。

“咱们究竟是要干啥啊??”乙殊到现在仍未搞清状况,有点小紧张,“寻仇吗?打架吗??先说好我符纸全丢了,打架可别指望我……也不许打脸!”

车轮滚滚前行,已驶入闹市区,一壁之隔的街道中,人群熙来攘往,小孩玩闹、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嘘。”樊妙蓉竖起一指置于唇边,朝乙殊认真道,“道长当心,隔墙有耳。”

乙殊如同被噎住般愣了半晌,末了“哼”地一声,双手环胸——你不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呢!

练羽鸿随手卷起车帘,侧头向外看去,微风送来花香,秋光带着暖意,映在城市中每一个人的面庞,练羽鸿视线扫过,他们的脸上俱带着笑意。

“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练羽鸿闻声看去,只见一名蒙眼老者端坐于围观人群后,抬起唯剩四指的右手,以食中二指夹着棋子,随即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一棋既定,落子无悔。

“连胜十二人!”周遭围观者大声道,“厉害了老爷子!棋圣啊!”

练羽鸿听到声音,知他今早定是下了个痛快,不由会心一笑。

老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向着马车处扬起一抹意满志得的笑容。

“非也非也,老夫只是一个喜欢下棋的老头子,”他开口笑道,“棋圣不敢当,唤老夫棋翁便可。”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两辆马车驶过大开的城门,沿着道中深刻而久远的车辙,依次驶入内城。

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由内城行往外城,渐行渐远。

马车停在巷口阴影处,赶车的仆役来到围聚的人群后,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局毕,这才上前,略微躬身,在棋翁耳边恭敬道:“蓝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会下棋么?”棋翁笑道,“老夫还未尽兴呐。”

下一位挑战者已然落座,棋翁抬手,示意对方先请。

仆役微微一怔,来前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居然不吃请,在旁站了片刻,无奈只得回去复命。

来人不擅下棋,只想凑个热闹,受棋翁让了四子,仍下得乱七八糟,很快便败下阵来。

棋翁也不恼,有棋下便是好的,周遭围观者中会下棋的已被他杀过一轮,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再敢上前。

“没人了么?”棋翁自言自语般道,“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棋本身。”

“一旦执子,总要分出个输赢的。”一个声音忽而道。

木轮辘辘滚过石板街道,轮椅上的男人身披大氅,手中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由先前那仆役推着,缓缓来到棋盘对面。

“晚辈樊慕兰,久闻蓝老大名,有失远迎。”他的声音低沉而虚弱,语调平静而没有起伏,似有些中气不足。

周围人闻言霎时噤声,随即散了。

“不怪你,是老夫没有规矩,应当先去拜会樊宗主才是。”棋翁自若道。

说话间,棋翁动手收拾着棋盘,他的棋子用了特殊的工艺制作而成,黑子表面光滑平整,白子则略有些粗糙。他以指腹抚过每一枚棋子,将白子与黑子分别放入两个棋罐中,无一失误。

樊慕兰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客气地说:“能得蓝老大驾光临,是整个乐暨的荣幸。”

“老夫上一次来到乐暨,是仕槐还在的时候。”棋翁仿佛想起了往事,缓缓开口道,“樊宗主可有兴致,与老夫手谈一局?”

“蓝老不远万里来到乐暨,便是为了与我下棋?”

“古有姜太公钓鱼,今有我棋翁对弈,愿者上钩。”棋翁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此来乐暨,实是有事求助樊宗主。”

樊慕兰仿佛早有预料,淡淡点头:“既然如此,有无彩头?”

“老夫从不与人空手弈棋。”棋翁微微一笑,“与常人下棋,最次也赌上个几枚铜板,樊宗主不缺金银,那便赌一个请求吧。”

棋翁的棋盘乃是由一整块石板制成,其上纵横十九道,横平竖直,历经岁月蹉跎,见证了无数手下败将。

棋盘尚在,当年为他尽心凿刻之人却早已故去。

樊慕兰端坐对面,手执黑棋,以食中二指夹着棋子,在空中扬起一道优雅的弧线,毫不犹豫地落下。

棋盘正中,天元。

棋翁但笑不语。

“听闻,下棋第一子落在天元的,不是高手,就是蠢材。”樊慕兰嘴角勾起,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

“我不会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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