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此间事

寻芳朝他行礼,恭敬道:“寻芳见过道长。”

乙殊从鼻嗯了一声,眼皮子翻了翻,示意她带路。

寻芳话不多说,更不可能同他计较,道一声“这边请”,率先在前引路。

一路栋宇如云,一步一景,宗主府中兼具华美与雅致,比之姐妹俩的家更大更具古意,布设造景间颇有前朝遗风。

二人现下全无观赏品玩的心情,练羽鸿暗自观察着,发现路上见到的侍女小厮无一例外都要向寻芳行礼,可见她在府中地位应当不低,说不定还是祢夫人近前的人。

寻芳脚步不紧不慢,且惜字如金,连句介绍也欠奉,三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一直走到府中僻静处,小道两旁种满翠竹,雅静非常。

“到了。”寻芳忽而开口。

竹林尽头伫立着一栋古拙朴雅的小楼,牌匾上书“清心阁”三字,寻芳远远停下脚步,低声道:“夫人就在佛堂中等候,奴婢身份低微,不被允许入内,还请道长见谅。”

乙殊衣带飘飘,径直向那小楼走去。

练羽鸿朝寻芳道一声“多谢”,随后便跟了上去。

乙殊脚步不停,用力推开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地巨响,刹那间犹如闯入了空寂幽玄的时光。

天光倾泄,空气中浮动着微尘,深色的木纹透出无尽萧然之感,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尊一人高的白衣观音像,衣袂飘飘,临风欲起,观音的双眼乃是以琉璃镶嵌而成,黑色的眼珠中带着点点微光,低垂着眉眼,无比慈爱地注视着跪坐在供案前的女人。

供案上点着一盏灯,火光摇动,烛泪滚落而下,祢夫人右手执笔,亦低垂着眉眼,头也不抬地抄写着心经。

乙殊转身就走。

“道长请留步。”祢夫人倏然开口,出言挽留。

“妙蓉小姐苦求我许久,终是于心不忍,应承下来。”乙殊道,“祢夫人,幸会。”

祢夫人搁笔,转过身来:“承蒙道长赏光。”

练羽鸿心中一动,祢夫人所为无疑要给二人一个下马威,乙殊全然不吃这套,祢夫人终究有求于他,未能沉住气,转眼间就落了下风。

乙殊在表演方面展现了极强的天赋,可见紧要关头还是能靠点谱的,接下来二人只要打好配合,引诱祢夫人一步一步放下戒心便可。

“坑蒙拐骗”四个字在练羽鸿脑中一闪而过,随后便听祢夫人再度开口道:“我想了一夜,仍觉得这世上没有能够窥见他人内心的法子。”

乙殊笑而不语。

“道长能否为我解惑?”

静了半晌,乙殊缓缓吐出二字:“没有。”

祢夫人点头:“但凡遇到修行之人,我都会问这个问题,答案无一例外。”

言下之意,你与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乙殊也不恼,意味深长道:“太好了,那便没有人能够看到夫人的心事了。”

祢夫人闻言神色一凛,端起茶杯置于唇下,持杯的右手却不自觉握紧。

“每年临到入冬,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最难将息。”最终,祢夫人缓缓道。

乙殊:“冬无愆阳,万物终臧,缺少了阳光的滋养,花草亦会枯萎,总让人觉得悒闷。”

祢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在我十几岁时,冬日亦有暖阳,终年缭绕山间的雾瘴才会稍稍散去,偶尔能看到山外之人。”

练羽鸿垂首而立,将祢夫人所言一个字一个字牢记于心,生怕错漏。不由有些意外她竟这么快放下了戒备,兴许祢夫人久居宅院,心情愁郁,长年累月下来便成为了心病。

祢夫人带着怅惘的声音继续道:“我也有很多师兄弟,我是宗门中唯一的女孩儿,从小甚少离开山中,却不想这一走,便成为了一个废人。”

祢夫人说起前事,言语间带着对过去的无比怀恋。

练羽鸿暗自思忖着,莫非樊宗主待她不好?抑或十几年间都未在乐暨住得习惯?

仔细想想,樊玉蕊走失,回来后唯有祢夫人前来看望,甚至要避过外人,偷偷上门……而至今未见那樊宗主一面,作为一个父亲,未免也太过冷漠。

乙殊轻轻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祢夫人一愣,继而点点头,竟红了眼眶。她说:“是啊,可惜。”

乙殊朝练羽鸿看去,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俱等着祢夫人接下来的话。

“请帮帮我吧,乙殊道长。”片刻后,祢夫人开口,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睡好觉了。”

乙殊道:“我此次应邀前来,便已决意要帮你。”

祢夫人:“是我自作聪明,邀请道长来到佛堂见面,实是失礼……”

“无妨,”乙殊毫不在意道,“有道是百无禁忌,如若我真没那个本事,即便身在紫霄宫,也无济于事啊。”

二人随祢夫人来到偏房,佛堂内部陈设简单,祢夫人礼佛过后常在此宿住,是以用具较为齐全。

炉上煨着热茶,祢夫人对乙殊已不再轻视,亲自洗过杯具,提壶为其斟茶。

“我请练公子作为助力。”乙殊解释道,“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

“这许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祢夫人说。

“今天,就先请夫人睡一觉吧。”乙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竹管,拨开盖子,其中散发出阵阵清香,闻来令人心和气定。

“只是安神的药物,如若夫人不放心,我可先行服下。”

“不用朝我解释,这天下还没有我分辨不出的毒药。”祢夫人做了个自便的手势,“用人不疑,乙殊道长本事如何,不久后便能知晓了。”

练羽鸿接过乙殊递来的竹管,将其中药水滴入茶盏之中,那药水无色透明,入水即化,受到热气熏腾,那清馨的气息霎时飘散开来。

“你父是练淳风?”祢夫人接过茶杯,问道。

“不错,正是家父。”练羽鸿彬彬有礼道。

“当年穆无岳之名在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他的对手,你爹很厉害。”祢夫人不知缘何再度叹息一声,端起茶杯置于唇边,缓缓饮下。

仅仅作为穆无岳的对手便是厉害么?

练羽鸿心中酸涩无比,这样的评价说不出是高看抑或轻视,那场榆泉之战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过是饭后的谈资,于练羽鸿与母亲林若思来说却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无人在意练羽鸿内心所想,祢夫人饮下茶水便靠在榻上闭目休息,乙殊卷起袖子,拿出一叠昨日采买来的符纸,正襟危坐,提笔在纸上轻轻划下一撇。

紧接着笔走龙蛇,一枚繁复无比的符咒一气呵成,乙殊拿起符纸置于眼前,眉目罕见现出凝重之色,集市上买来的符纸效用有限,完全比不上他先前丢失的灵符,然而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凑合用吧!

乙殊又拿出一卷棉线,与练羽鸿合力,沿墙角绕着偏房贴地缠了一圈,最后在进门处挂上一枚铜铃。乙殊弯腰轻轻拨弄,确认其能够发出响声,这才放心下来。

那药水果真有奇效,祢夫人此刻闭着双眼,呼吸声轻而绵长,竟已入睡。

乙殊想了想,取出剩余的棉线,将祢夫人的右手尾指与自己的手指轻轻绑住,他让练羽鸿坐在自己身边,将二人的衣角绑起来,又让他将那枚三角骨片握在手中。

做好这一切后,乙殊深呼吸一口气,探手靠近熊熊燃烧的炉火,收回之时,二指间夹着的符纸间已然跃起火花。

“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乙殊神色认真地说,“不过我会尽量保护你的,练兄。”

练羽鸿点头:“好,一切全听你的。”

乙殊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那符纸已快烧到他的手指,只见他右手一握,继而张开,符纸烧成的灰烬霎时倾洒而下,悠悠落在他与祢夫人相连的丝线之上。

练羽鸿忽而觉得眼皮很重很重,一阵头晕目眩后,转瞬便陷入黑暗之中。

预告一下,之后会有三章回忆篇,体现了樊宗主、祢夫人等等的爱恨纠葛,宝们可以选择性观看[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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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此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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