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楚爱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学院新生欢迎会的场景。她正站在人群中央，手中举着一杯香槟，而对面——是第一次见面的苏沐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突然变色的脸。
香槟杯从林楚爱手中滑落，在水晶地面上摔得粉碎。
金黄色的液体溅在她昂贵的定制皮鞋上，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在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要仔细斟酌学院的新生欢迎会上，这样的失态足以成为接下来一个月的谈资。
但林楚爱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褐发少女——沐晴，前世她最憎恨的人，此刻正睁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困惑地望着她。
"您...没事吧？"沐晴递过来一块手帕，"您的脸色很苍白。"
林楚爱没有接过手帕。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前一刻她还蜷缩在缺氧的逃生舱里等待死亡，下一刻就站在了灯火辉煌的学院大厅中。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现在是...什么日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人类。
沐晴眨了眨眼："星际历3023年9月1日，新生入学日。"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是沐晴，机械工程系新生。刚才学生会主席介绍我们认识..."
林楚爱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3023年9月1日——这正是她第一次遇见沐晴的日子，也是她人生走向万劫不复的开始。
重生？
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另一侧自己的手臂，手指陷进肌肤，疼痛真实得令人发指。这不是梦，也不是死前的走马灯。她真的回到了两年前。
"林同学？"沐晴担忧地上前一步，"需要我叫医务官吗？"
"别碰我！"林楚爱像被烫到般后退，声音尖锐得引来周围更多目光。她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前世曾被她欺负过的同学，还有那些在她落魄时落井下石的"朋友"——此刻都用一种看惊异的眼神望着她。
深吸一口气，林楚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她生硬地说，转身就要离开。
"您的披肩..."沐晴弯腰捡起林楚爱掉落的天鹅绒披肩，却在触碰的瞬间被一把拍开。
"我说了别碰我的东西！"林楚爱几乎是吼出这句话，随即在一片寂静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前世的她绝不会在公共场合如此失控，哪怕作恶多端，她也要端着从小到大被培养的高傲姿态。
但现在，她只觉得疲惫。
死亡本身太过于疲惫，以至于她现在看见沐晴，竟然再也无法产生从前的嫉恨。
无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林楚爱大步走向露台。夜风拂过她滚烫的脸颊，群鸟星系的六颗卫星低垂在天际，散发着妖异的紫光。她颤抖着从晚宴包中摸出镇定剂，给自己注射在手臂上。
药物没能带来预期的镇定效果，但她终于能够试着重整思域，从死亡的阴影中短暂挣脱。
重生。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还未开始迫害沐晴的时间点。按照那些无聊的套路，她现在应该把握机会重新做人，弥补前世的错误，或者更聪明地隐藏自己的恶行。
但林楚爱只觉得荒谬。
她不在乎沐晴，不在乎那些被她伤害过的人，甚至不在乎自己前世的死亡。在那个氧气耗尽的逃生舱里，她早已对一切失去了兴趣。
除了...
"哥哥..."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林楚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舌尖泛起金属腥味，仿佛这个名字是某种需要排斥的毒素。她下意识用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却无法驱散突然涌现的记忆画面——林修远躺在急救舱里，防护服被等离子体烧穿十几个孔洞，他沾满血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体温正随着生命一起流失。
"别...再伤害...自己了..."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没有理由，没有逻辑，就和他这个人存在的本身一样无可理喻。
如果她重生了，那么林修远应该还活着。那个愚蠢的、天真的、为了救不相干的人而葬送性命的哥哥，此刻应该正在学院高年级校区准备他的毕业课题。
"谁需要你救..."她冷笑出声，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终端上调出学院地图。高年级科研区在人工湖对岸，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绞痛，却又诡异地心跳加速。
她为什么要去找他？那个自以为是救世主的伪君子，从她十岁起就摆出一副保护者姿态，好像她是什么需要被拯救的可怜虫。最可恨的是他永远温柔的眼神，仿佛无论她犯下多少错误，都能被无条件原谅。
林楚爱粗暴地关闭光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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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会长艾德里安·冯·克莱斯特靠在香槟塔旁，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不远处的骚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水晶杯壁，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特意将那个来自边缘星系的平民新生介绍给她，就是想看看这位以冷酷著称的林家大小姐会如何反应——是刻意的忽视，还是优雅的嘲讽？无论哪种，都足够为今晚无聊的宴会增添几分乐趣。
而且，他还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据说这个平民新生和她的未婚夫不清不楚。以林楚爱任性妄为的程度，一定会让沐晴下不来台吧。
虽然林楚爱看起来根本不喜欢她的未婚夫，但她可是很不喜欢有其他人染指自己的东西的，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但他没想到会看到意外的场景。
林楚爱那张永远完美无瑕的面具出现了裂痕。她盯着沐晴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像是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那种**的、几乎称得上恐惧的情绪，在她向来高傲的眼中显得格外违和。
更反常的是她居然当众失手摔了杯子。艾德里安认识林楚爱三年，从未见过她犯这种低级错误。即使在去年期末实战演习中，她的机甲被击中右臂关节，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用左手完成精准射击。
"要派人跟上去吗？"秘书问道。
艾德里安摇摇头，目光扫过呆立在原地的沐晴。这个褐发女孩正不知所措地攥着被拍开的手，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受伤。
多么标准的受害者姿态——他几乎要为林楚爱鼓掌了，能在三秒内把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打击成这样，不愧是学院最擅长沙漠式社交的高手。
"不过..."他注意到林楚爱离去的方向不是洗手间也不是医务室，而是通往高年级校区的空中走廊，"有意思。"
没听说林楚爱和哪个高年级的学生有所牵扯，作为林家唯一的孩子，林楚爱的社交圈在他们这个圈子狭小的令人惊异。
虽然她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这样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见任何她不想看见的人。
也不知道林家家主是怎么想的，总之，林楚爱几乎是被放任地长到了现在。林家虽然早就退出了政坛，但曾经积累的人脉和声望让林楚爱从来没有因为这种性格吃亏。
林楚爱的反应和他预料的并不一致。他原以为她会嘲讽沐晴，让她当场下不来台。
但受惊的却是林楚爱。
——那恐惧、惊异、排斥一切的神色。
艾德里安·冯·克莱斯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他本该让秘书提前架设全息记录仪的。
他的视线追随着林楚爱仓皇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她昂贵的定制礼服在穿过人群时蹭到了香槟塔的边缘。淡金色的酒液在深蓝色丝绸上洇开一片污渍，而她竟然浑然未觉。
这太反常了——那个连发丝弧度都要精确到毫米的林家大小姐，何时会在意乱到连仪表都顾不上？
"会长，要进行秘密调查吗？"秘书压低声音问道，手指已经悬在了终端上方。
"去查查那个新生。"他漫不经心地吩咐，视线扫过仍站在原地发愣的沐晴。这个来自边缘星系的女孩此刻正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褐色眼睛里蓄着委屈的泪水——就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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