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和姚逸的复合,大家看得很开,我最在乎的是雅倩的看法。她真是个难得起放得下,胸襟宽广的人。在这样一个出色的表妹面前,我难怪总是觉得自卑,她说,“姐,感情这种事情也许真的不是靠努力就能得来的,我不是一个相信天命的人,却必须承认,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们得靠一点命中注定。”我知道那天去楚瑶家,是她给姚逸报的信,姚逸才能及时赶到。我看着雅倩,和她拥抱,“好妹妹,我好期待看到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能配得上你!”
楚瑶辞去教师的工作后,居然选择了一个新奇的职业——星级试睡员。环游世界一直是我们三个人的梦想,而最后却是一直屈从于现实的楚瑶替我们三实现了这个梦想。她说要给自己,也是给童锦风一段时间去好好考虑两个人的这段关系。她没有跟童锦风讲的是,童家二老不知怎么的,辗转找到了楚瑶,和她进行了一次长谈,谈话的内容楚瑶一个字都没说,她微笑着送童锦风的父母离开,童锦风的父母离开时,也不由得感慨,这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若不是生不了孩子,他们也许是愿意成全这对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苦命鸳鸯的。
姚逸的父亲姚天野单独约我喝茶,他开始便说:“雅诗,不怕你生气,阿逸刚开始喜欢你的时候我并不赞成,我希望他找个身世背景简单,性格明朗单纯一点的姑娘,这样阿逸可能更容易快乐。他中间和你分开的那几年,确实过得很快乐,我以为他会忘掉你,开始新的感情。可是阿逸的固执想必你也清楚,我这个作爸爸的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阿逸这个人看上去花心又世故,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连我这个作爸爸的都想不到,他骨子里竟然这么长情。你们分开七年,他在外面飘飘荡荡七年,到头来,还是跟你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在整个谈话过程中,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只是个平凡的父亲,希望你谅解。”姚天野叹息,“我并不是逼你离开阿逸,他是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他看着机灵,却总是在关键时刻犯傻,一旦认定的东西从来就不回头。你也看到了,你们在一起过,可是并没有让对方幸福。你和阿逸都曾受到过伤害。阿逸和你都是在不健全的家庭里长大的,你们俩性格上都带有敏感脆弱的一面,需要对方去呵护理解。我希望我儿子过得好,所以,我只问你,你能给我儿子幸福吗,还是你们再次擦肩而过?”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姚逸是否真的如姚逸的父亲说的那样,会再次擦肩而过。我不知道最终我们会屈从于现实,选择最开始的那个人,就这样平静地走完剩下的路,还是依然固执地选择不原谅。
姚逸说,雅诗,我们已经不再年少,没有大把的时间去等待。年后即将步入30岁的我们,已不再年轻。我却认为,不能因为年华不再,就放弃自己心底对爱的标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姚逸,但一定没有之前的爱那么纯粹了。我向姚逸坦白了我的犹豫,姚逸却坚定地拉起我的手,到民政局花了九块钱领回来两个红本本。他说,我一向是个犹豫不决,做事缩手缩脚的人。而他必须替我下了这个决定。
重逢后,我曾一次次半夜思考,他到底是不是我该共度下半生的良人。我也想过要不要和他就这样擦肩而过,彻底把他变成过去。姚逸最后的坚持,却让我豁然开朗,犹如当年在武当山,我对武当峨眉的问题豁然开朗一样。年轻时的我们,除了爱,一无所知。所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犯下青春的错误,因为犯过错,才会更明白曾经的可贵,才会更懂得爱的真谛。
我和姚逸选择了旅行结婚,我们一起去了香港和西雅图,带着对方重新走过彼此没有参与对方那几年的青春岁月。那对银色的情侣手链又重新戴回了我们的手腕上,姚逸曾经不止一次提出,想换一副更好的。我却固执地戴着最初那条纯粹代表爱的银色手链,那是我和姚逸最初的记忆。
我们坐在维多利亚港旁看着对岸的夜景,原来有一个肩膀依靠是这样的感觉。我曾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在香港的那一年,我曾无数次一个人坐在这里,身边偶尔有婉颜相伴,但内心都觉得,也许这辈子我就会这样孤单一个人下去。但是现在,我才明白,一个女人,撑得越久,越是疲惫,何必为了无谓的骄傲去舍弃她本可以得到的关怀。我终于可以释然,原谅了这些年姚逸在我身上加注的痛苦;也原谅了自己这些年深埋心底的不平衡和不甘心。
唯一遗憾的是,童锦风和楚瑶还是这样擦肩而过。楚瑶看得很开,她说自己是个相信命数缘分的人,也许这辈子,她和童锦风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缘分,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她也不强求。她理解童锦风的决定,尊重童锦风的决定,甚至选择用离开成全他,因为太爱,所以不想看到心爱的人太过左右为难。楚瑶说她很满足,毕竟最后童锦风给了她一个答案,她这些年的暗恋不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那个羁绊她多年的人也爱着她,起码爱过,对她而言,已然足够。而另一个多年来一直默默守候在楚瑶身边的郑科群,也没能和楚瑶修成正果,楚瑶曾经对科群说,她从小到大只有科群一个朋友,她不想连这唯一的异性朋友都失去。
楚瑶还在环游世界的时候,我和姚逸收到了童锦风的请帖,他最终还是遵从了父母的意愿,娶了鸿业地产的千金杨子琦,婚礼办得风光而体面,童锦风是个好的演员,整个过程他都保持着和煦优雅的微笑陪伴着身旁娇艳如花的新娘子,做工精良的正装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似玉。童锦风越来越像一尊玉做的雕像,看上去温润迷人,其实却冰冷坚硬。他温润如玉地笑着,和宾客们寒暄着,可笑容却显得那么疏离冷漠。
童锦风,他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爱情。我凝视着童锦风,姚逸凑过来笑着低声提醒道,“你这样盯着新郎官,小心新娘子不高兴。”我才回过神来,“我只是想到了楚瑶。”姚逸把手覆盖在我手上,凝视着我道,“我不是圣人,没办法给所有人幸福,我这辈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给你幸福就好。其他人只能各安天命了。”我想起了那天面对姚逸的父亲,我沉吟片刻,抬起头,“叔叔,两个人在一起能否幸福任谁也没办法保证,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会竭尽所能,给他幸福。”此刻,相似的话也在我耳边出现,什么时候,我们又恢复了曾经的默契。我把头靠在姚逸肩上,幸好这次我们没有擦肩,七年后,姚逸给我的是一个坚实的依靠。
晚上卸妆时,姚逸摩挲着我手上的那条微微变色的银色情侣手链,对我说,“真想不到,我会跟你分开这么久。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个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还会最终选择我。”我微笑着说,“如果没有中间分开的那几年,就不会有今天我下的赌注。我只是在这几年学会了下注,这一次,我赌我们再也不分开。”
“你居然把我们这么重要的事情当成赌注?”姚逸嗔怪道,我莞尔一笑,“当年高中的时候,你和尹正还不是把我当赌注,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姚逸急急地辩解,“那场篮球赛根本没分出胜负,不算,不算。”“姚逸,这些年,你改了不少坏毛病,连烟都抽少了,可是耍赖皮的坏毛病还是改不了。”我在他的鼻子上轻点了一下。姚逸从身后抱住我,撒娇道,“我就是要跟你耍一辈子赖皮。”姚逸还在絮絮叨叨回忆我们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我不禁有些犯困,却放心的将头靠在姚逸的肩膀上。
上学的时候,我最爱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里面最后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让我爱不释手。“香”对我而言是年少时“美好的回忆”,伴着香甜的气味,陪伴我们成熟,变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在变,只有美好的回忆依然如故。庆幸的是,这么多年,记忆里美好的香气如故,身边那个人和我兜兜转转一大圈,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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