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村并不难找,它就建在一座名叫独山的山脚下,约莫百来户人口,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或是聚在一起抽烟打牌,或是独自倚着家门口晒太阳,或是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浇水,总之悠闲得很。
古道亭的老宅就在村子中心,是一栋三层高木质结构的房屋,庭院中有一口砖瓦垒出的水井,古色古香,极有年代感。
古道亭站在门口,一见到织羽和宋姜便迎了上来:“二位终于来了!”
织羽有心寒暄几句,古道亭却等不得了,几乎是扯着他们上了二楼,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紧锁的房门:“愿愿,今天好点了吗?爸爸进来了啊!”
回答他的是一声压抑的嚎叫,并伴有剧烈的挣扎声。
织羽谨慎地探了半个头进去,只见床角用拇指粗的铁链死死捆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的双目猩红,表情狰狞,铁链被她挣扎的动作撞得哗哗作响。
织羽见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脑袋缩回来了。
“愿愿!愿愿你别吓爸爸!”古道亭慌了,他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只能哀声唤着自己女儿的小名,希望能把对方唤醒。
“站着别动。”宋姜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径直走上前,在距离少女三步远时站定,也不知她手上结了个什么印,不见她丝毫触碰到少女的身体,人却犹如被点了穴一般突然僵住,然后软软地伏在地上——显然已经昏睡过去。
古道亭急忙上前查看少女的状况,尤其是重点测了测少女的鼻息,确认没什么大碍,才重重地舒了口气。同时看向宋姜,显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宋小姐,请二位随我到大厅商议。”
宋姜点点头,古道亭小心地给少女盖上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给她松绑。
“愿愿,你别怪爸爸,爸爸很快就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大厅在一口,织羽刚才走得匆忙没注意,下来才猛然发现厅内已经坐了十来个人。十多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打了一哆嗦。
古道亭抢先上前,对着坐在主位上的人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爸”。
黑檀镂刻松鹤同春图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约莫有八十多岁了,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旧大褂,布料显得空荡荡的,好似只包住了一把枯瘦的骨头,整个人都陷在了椅子里。他的眼睛也是浑浊的,仿佛蒙上了一块肮脏的旧抹布,声音嘈杂暗哑,像是一把许久没调过弦的二胡,一开口,磨得人耳膜生疼。
“这就是你说的救兵?”老头嘲讽地叉着手,轻慢地打量着织羽二人。
织羽试探性地展开阳光的笑容,她这一招对付老人最管用了,通常买菜都能多饶二两小葱:“阿公好,我叫织羽。”
但这位却显然不买她的账,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冲着古道亭道:“我看你是急昏了头。”
织羽自讨没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古道亭也很尴尬,他不敢解释太多,只能强调道:“请您暂且信儿子一回。”
老人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一杆烟枪,声音模糊不清地伴着升腾的烟雾飘散:“行,反正愿男是你的女儿。那两个女娃娃,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是要开香案布阵法呢,还是要找几个人给你们杀鸡杀狗,取血来给你们鬼画符呢?”
他说得慢条斯理,但是个人就能听出其中的讥讽。
宋姜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她往四周看了一圈,走出大厅,站在天井中朝二楼望去:“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古道亭听出她是在问自己,连忙道:“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愿愿放寒假,我想着她这么多年也没来老宅住过,就带她来准备玩几天。谁知第二晚就开始高烧不止,嘴里尽说些没边没际的胡话,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砸东西,连我这个父亲也认不得了,还撕咬拦她的人,力气大得拉都拉不住……”
“什么胡话?”
“就是……就是……”古道亭先是极快地看了古父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才尽量委婉道,“就是一些血债血偿、不得善终之类的……我去找过几个神婆,她们都说,愿愿不是被魇着了,是……”
“鬼上身。”宋姜替他把话说完。
坐着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织羽更是吓了一大跳:“这屋子里有鬼?!”她猛地回头瞪着众人,“你们杀人啦?”
古道亭慌忙摇头,哭笑不得道:“这怎么可能。我爷爷那一辈是老实本分的小生意人,到了晚年才发迹。我父亲将祖业发扬光大,人更是乐善好施,村里村外谁不叫他一句‘古大善人’?我们兄弟几个也都很早就外出打拼了,个个遵纪守法,怎么会杀人呢?”
织羽好奇地问道:“你一共有几个兄弟姐妹呀?”
“我排行老四,上有三个兄长,下有两个弟弟。”古道亭如实相告。
“那他们都在这里么?”织羽笑眯眯地问。
“呃……”古道亭又看了古父一眼,回答得很谨慎,“大哥已经过世了。”
织羽便识趣地没再问下去了。
宋姜突然开口:“这鬼,我可以替你们除去。”
古道亭精神一振,宋姜却还有话说:“但怨有仇债有主,如果是你们自己犯了杀孽才招来的祸根,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古道亭犹豫了一瞬。
古父桀桀笑道:“你摸吓唬人。我古家做事问心无愧,要是你没这个胆子接手,大可以现在就走。”
宋姜不理会他口中的讥嘲,很平淡地点了点头。
织羽趁机把古道亭扯到一边,缠着他问晚上她们在哪吃饭,住在哪里,房间有没有地暖或者空调……古道亭在请示了古父之后,把她们领到二楼一个厢房里,左手就是古愿男的房间。
“这里是客房,一直空着。周围没有宾馆,只能委屈二位在这里先住下了。”古道亭表达了歉意,又不住拿眼睛去瞟宋姜。今日的宋姜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中式长袍,领口点缀着一枚珍珠盘扣,长发柔顺地披散着,纤细的脖颈像是茂盛水藻中的一节藕茎,美不胜收。
织羽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出古道亭心里想的是什么,却没开口,关了门,笑眯眯对宋姜道:“今晚你跟我睡哦。”
宋姜淡淡地看着她,一言未发,眸中死寂沉沉。
织羽悻悻地开窗户:“行行行,你睡床,我打地铺。”
宋姜没有接她的话,她的目光转向床底旁的一条小缝,微微一抬手,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便从缝隙种飘进了她的手里。斑驳的影像上,一位民国打扮的女子朝着镜头浅浅笑着,温婉如水。
“嘎?这么快就找到了?”织羽凑过头来看。
宋姜微微点点头:“是她。”
织羽拿过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啧啧感叹道:“多漂亮的姑娘啊,怎么就成了厉鬼呢?”然后一拍手,兴奋道,“我们去找那个阿公问问吧!”
宋姜摇摇头:“他不会说。”
织羽泄气:“那怎么办?”
“今晚,我去问她。”宋姜顿了顿,“我不会回来,你早点休息。”
织羽一愣,待琢磨过来以后,悠悠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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