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今日开了大朝会，昨日封太子的诏书已经下了，外朝的大臣都有些猝不及防。
刘据还太小了，现在的世道不是孩子生下来就安全了，而是过百日、过周岁、过三岁、过七岁。
前世刘据七岁封太子不是没有身体的因素。
因此众臣都有些不能接受，封卫青为关内侯已经是卫家天大的荣誉了，而如今封一七月小儿为太子实在是从未有过之事。
武帝千秋鼎盛，倒真是不必急于此。
丞相出列询问册封之仪，因还未祭天告祖，下知百姓。
武帝心中确实犹疑了刘据年龄太小昨日又那样可怜兮兮病了一场，他连今日带去宣室都不敢了，如何敢让刘据去参加仪式。
又听闻民间养子，多是藏着掖着，不欲老天知晓，怕夺了阳寿。他刘彻的儿子自然不需如此小心，却也不想太过招摇。
武帝犹豫之下道:“仪式等太子三岁时在办吧，如今太子年幼，昨日又发了烧，才刚刚好了。朕要谢神灵庇佑，那高禖神庙可修好了，再修一座护佑吾儿的神庙。日后太子受封也要有居住之地，就在朕未央宫里选个离朕近的地方。”
丞相咋舌，竟不知太子如此得武帝喜欢。
众臣里有蠢蠢欲动的也歇了心思。
武帝下了朝便往椒房殿去看刘据，一口一个太子的喊他。
刘据已是生无可恋，老头子的意思是盼他早死几年吗？
又斜眼去看武帝那张脸，索性白眼一翻、一闭不想理他了。
武帝没见过刘据这么人性化的表情，或者说也没人会在武帝跟前翻白眼嫌他不当人，武帝自然理解为婴儿的自然表情，乐颠颠的当是刘据的进步，又哄着他道:“据儿喊爹。”
武帝已十分放下面子了，要知道卫长公主从出生开始一直喊得都是父皇。
刘据半点面子不给，他已经后悔昨天的“早慧”了，谁家亲爹会把儿子吓得七月能语，那绝对是他被逼出病来了。
刘据心中默念，我不造反、我不造反。
又不服道:“等你再老上几年。”
他反复跳横了几遍，武帝还是锲而不舍的让刘据喊爹。
卫皇后已进了刘据住的偏殿，笑道:“孩子这般小那里就会说话了，偶尔一两个字而已，陛下不必急，慢慢教就是了。”
武帝分明瞧见这个小子有鬼，不甘道:“子夫你不知道他会喊的，就是学不会喊爹那日的‘不’字总会吧？”
刘据睁着大眼睛，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
卫皇后见他们父子两个这样有趣，索性让陛下安心别在过多期待这个儿子的能力了，免得日后失望，便哄着武帝道:“据儿喊声娘听听。”
刘据看着母亲年轻时的面容只觉得心里跟密一样的，比上次说得更清晰了，脆甜道:“娘!”
殿中空旷，武帝与卫皇后又安静，突然听见一个婴儿的声让卫皇后愣了两愣，据儿这是会喊娘了？
她虽高兴，却更惊讶。
武帝却是暗道:好呀臭小子，第一次开口是为他卫舅舅，第二次开口是为他娘，心里更加不平了，抱怨道:“子夫，你看他就是会说话，只是不喊我罢了。”
卫皇后苦笑，又看着儿子一派天真的童颜，安抚道:“陛下他还是个孩子不会喊爹不是很正常吗？我陪他的时间略多些，许是就会喊了。”
武帝不信，“子夫你不知道他。”
卫皇后笑盈盈的，“是，臣妾不知道。”
武帝吃了个闷亏，看刘据的眼神满是气愤与哀怨。
小刘据怂了，一双眼睛只往别处转溜。
武帝心里闷闷的，生出一个想法来:难道这小子不喜欢自己吗？
随即他又立刻否认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他是皇帝。
卫皇后则是哄道:“据儿在叫叫我。”刘据不说话了，咿咿呀呀地乱舞。
卫皇后放心道:“陛下您瞧据儿又不会了。以前幸儿也是这样的，有时候啊能喊得好好的，有时候就忘记了，他正在学说话呢，许是臣妾教的比较多，他就记住了，以后臣妾多教他喊爹爹他很快就能学会了。”
武帝也认可了这个解释，忙道:“子夫你不需教他喊爹爹，让朕自己教，不然日后他见了人就叫爹岂不是没有道理了。”
刘据心里叹着气:这便宜爹，谁当他爹都比这便宜爹好。
可是无用，刘据掌握的语音尚且不全，又不敢自己瞎说话连练习的机会也没有只好听着武帝魔音绕梁。偏偏武帝自小就是个锲而不舍的精神以前或许尚且能忍耐，如今当了实权的皇帝越发没有人敢压制他了，不免有些唯我独尊的个性，放到独子身上亦然。
父子两个鸡同鸭讲了半天，武帝终于灵光一闪，笑道：“子夫，朕想了想据儿年纪小，册封太子的仪式尚且不能举行，怕伤了他的身体。”
刘据心中高兴，还好还好，那就如以前一般七岁封太子好了，他总有办法让武帝在这七年里改变心意。
卫皇后心里虽失落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听着，闻武帝道：“不过内朝、外朝都知道朕已册封了太子，以后宫内外也都称太子，朕只是怕他年纪小不便折腾怕折了福禄，子夫，朕爱据儿。”
刘据心中大骂：谁稀罕你那几分钱的爱，也不知道掺和了多少□□，和你那乱发的五铢钱一样廉价。
他气呼呼地。
卫皇后却是一脸感动，她未料到武帝竟然会流露出害怕，以往这样的角色都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她怕失去恩宠、怕陈皇后嫉妒，到了如今怕一切镜花水月到头不过一场空。
卫皇后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主动抱住了武帝，只是她身子娇小更像是依附，“陛下，臣妾会永远陪着你，陪着据儿的。我们一家人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还有幸儿。”武帝道。
“是还有幸儿。”卫子夫言。
刘据被皇帝跟皇后挤在怀里，心中道：去你们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气呼呼的，想到一口扣到头上的太子位又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不能接受当太子，不能接受日后的时光。若一出生就注定是为了当武帝的太子，那他为什么要出生。
做风、做云、做地上的一株草有好过被命运写好的故事。
刘据以为他愿意做太子只是不愿意做武帝的太子，可是这一天他突然模糊感受到他不愿意做太子，武帝的不愿意、皇爷爷的不愿意，高祖皇帝的也不愿意。
太子的生命里写满了既定的规矩和章程，他一出生就注定要贤明，要对得起祖先家国，可是谁问过他愿不愿意贤明，愿不愿意对得起祖先家国。
又或者又是谁规定了太子广招贤才才叫贤明，太子安分守己任皇帝安排才叫对得起祖先家国。
他从未活过自己的人生，从未认识过平民的刘据。
在孙子刘询身边飘荡的那些年，他看到百姓的困苦，可人生又有多少富贵可享。
一箪食一瓢饮也能不改其乐。
刘据感到无比的迷茫，他到底是不想当武帝的儿子，还是不想做太子，又或者厌弃戾太子的人生。
他不明白，小小的身体，婴儿的头脑也不支持他想明白。
刘据又在疲累中懵懂睡去。
卫太子的博望苑遗址推测是在长乐宫，离太后近。这里纯属胡编。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其实天家的富贵我等凡人不可想象，但是在我的笔下，卫太子是一个人，一个人格的苏醒，我希望是有现代意义的做自己。当然一刻无法摆脱，需要多次反复锤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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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童年5我还是卫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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