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不同,总有一个人先察觉出来。
又一个假期过去了,于蓝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姜文叫上去。
“看一下,这是姜文同学的进步,拿到了全班第十三的好成绩。”
“大家鼓励一下。”
她羞着小脸,朝陈陆过去看过去,在掌声中下台。
于蓝把学校的最新通知也给大家讲了。
嘉航中学决定,本学期开始,取消换班制度。
也不知道一个国庆假期,领导又感悟到了什么。
一班的人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些想考进来的学生全都唉声怨气。
二班闹得凶一阵,但是没起什么作用,最后也只能认命的呆在二班。
这也难怪,一班的学生成绩基本上和校榜持平,这也就注定如果换班,那一班的质量只会领先于全年级,但是刚升上来的人又会被打乱学习的节奏,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学生,压力也会更大。
前期的姜文不正是如此!
虽然,现在她有陈陆的帮忙。
但陈陆也不是铁人,周三的时候,姜文才知道,陈陆申请了之后不来上晚自习。
他坐在位置上,和平常一样,拿着姜文的错题一一写出问题和相关知识点。
突然提起不来上晚自习的事情。
姜文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最近家里事情多,等解决完,还是会和之前一样的。”
“那需要我帮忙吗?”姜文问,她最近看陈陆的黑眼圈越来越重,那些简单的抄写也都是写一遍了事。
从别人口中的得知,姜文的父亲生前经营的一家科技公司,前景光明。
突然的离世,一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陈陆刚来上学的几天,每天都风尘仆仆的,有时候还会忘记穿校服,一身休闲的潮牌过来上课。
老师虽然知道他的情况,但次数多了,也总会多说几句。
后来,陈陆买了个箱子,里面放的一身替换的校服,这才好转。
可到晚上,姜文很多次开窗,陈陆的二楼灯光都没有亮过。
她问过陈陆。
陈陆说,“我回家了。”
她一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陈陆真的好累!
姜文笑了笑,“如果你需要我,一定要跟我说。”
她不再吝啬自己的关心,哪怕被人起哄也觉得无所谓。
或许是,小小一只的姜文,也有过无助的时候,小姜文等不到的东西,陈陆必须有。
陈陆忍住想要揉揉她头的冲动,撑着头,笑着开口,“你现在就有能帮我的。”
“什么?”
她的脑子里闪过莫名其妙的画面,赶紧把头挪开不去看他。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没有,你还没说什么忙。”
陈陆把错题本给她,一本正经道:“下次考试,我讲过的错题不许再错了。”
“......”
这下轮到姜文无语了,她刚才的想法也太混账了。
“好。”
然后,陈陆又开始给姜文讲题了,班上的人都露出羡慕的神情。
姜文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其实大多数都觉得,姜文运气好,能有学神讲题,成绩不进步才怪。
自然有人嫉妒,本想着抓住两人暧昧不清的行为,但是姜文和陈陆除了讲题,没什么火花。
可能是两人在外在上也不相配的原因。
还有传言说,陈陆和姜文早就不清不白了,要不然陈陆怎么会这么帮着姜文。
但是这些谣言,都没有被证实。
陈陆晚自习的时候真的收拾好东西就走,临走的时候从包里掏出根棒棒糖给她。
“好好学,有不会的晚上给我打电话问。”
不止是外人觉得,姜文也觉得他们之间有些暧昧了。
陈陆刚走,吴秀秀就把人赶过去坐,然后自己挪到姜文的位置上。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她故作沉思,眼神盯在姜文身上。
“讲呗。”
她倒是坦然。
坦然到,吴秀秀还没问就觉得那些话有些可笑。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你觉得陈陆怎么样?”
姜文想了想,“学习好,人也很好。”
“就这?”
当然不止于此,她只是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论陈陆是不是对她有好感,现在都不是时候。
她并非故意瞒着秀秀,而是当事情没有盖棺定论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会覆灭掉希望。
姜文继续上晚自习,掏出陈陆给自己打印的试卷,全都是她的错题合集。
晚上,姜文按时放学回家,还没进门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保姆车,这次的车低调了许多,不像之前,有邻居看到,巴巴的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姜璨最近来的太过频繁,刚开始她还会在门口磨叽一下,或者酝酿一下进去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见她。
现在已经可以坦然的接受。
看吧,一个人的改变真的是潜移默化的,姜文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原谅这个抛弃自己的母亲,甚至想起她时会恨她。
可还不到一年,她的恨意被那些讨好与迟来的关心磨灭。
姜文有些恼自己。
“阿满回来了。”
外婆先出声叫住她,姜文放下书包,朝他们点了点头。
屋子里,又多了几个礼物的盒子,五味杂陈的姜文装作没有看见,掏出试卷继续写题。
过了一会,姜璨敲门进来了,她现在也没了刚开始的拘谨,从前还会等姜文喊声‘进’,现在已经可以轻松的过来。
姜璨今年三十五岁,保养得当,依旧风华无限。
她的葱白的手拿起姜文的考试卷纸,上面的题目早已看不懂,但是分数都不错。
这点,姜文没遗传她,姜璨小时候是真的成绩吊车尾的那种学生,如果不是喜欢音乐,走上这条路,估计现在也没什么出息。
以至于她的学历不高,也被不少的粉丝群嘲。
她突然有些欣慰,关心道:“现在上课累不累?”
“不累。”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开始那么僵硬,但也谈不上熟络,基本上都是姜璨主动问起,然后她才会回答。
姜璨坐到床边,说起自己小时候多调皮,还说起小时候和外婆斗智斗勇的日常,姜文慢慢停下了笔。
姜璨小时候逃课,被靳女士天天盯着去上学,连中午饭都是亲自送过去。
初三的姜璨就敢谈恋爱,被抓到之后请了家长,靳女士拿着扫把满街追着打。
姜璨说,她小时候去祭拜爸爸,找错了坟,哭了半天,靳女士把人揪回来让她重哭。
她说的绘声绘色,姜文听的入迷。
原来,是因为她不够叛逆,不够调皮,姜文突然笑了,看着她脸上的幸福与怀念,有些错愕,“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姜璨有些高兴,语气都轻快起来,“你问。”
“既然选择把我丢下,我出生时,为什么不掐死我。”
她屋里的门没关,姜文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原本在外面沙发上攀谈的两人也不说话了。
姜文心里有种报复成功的痛苦感。
她没哭,那两行清泪从姜璨的眼中夺眶。
委屈的,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姜文。
十七年前,姜文在一声啼哭中降世,小婴儿被护士抱到病房,满屋子的人只顾着关心孕妇。
那个时候,女孩早嫁人的多,生孩子的女孩年龄也早,医院倒是习以为常,搞清楚的护士得知女人没有结婚后,看向怀里的孩子时,眼里多了几分吃惊。
那是第一个替她默哀的人。
一个陌生的护士,她把小婴儿抱走了,放在保温箱里,等到那家人终于想起的时候,才送了回去。
未婚先孕,传开之后,姜璨总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她受不了,某天夜里,真就拿枕头按在了小婴儿头上。
靳女士拦下了,哭了大半宿,天寒地冻的把人拽了回来。
靳女士带着小孩去隔壁屋睡,那时候奶粉贵,姜璨不愿意碰她,就只能喝奶粉。
等到一个月后,姜璨出了月子,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了,走前还拿走了放在柜子里给姜璨上大学的钱。
四十多岁的靳女士和老年得子差不多,天天走到哪里都抱个小孩。
在姜文这个名字确定前,靳女士喜欢叫她阿满,一听到这个,笑的合不拢嘴。
“满”是靳女士丈夫的字,两人都喜欢,等到落户口那天,她突然改了主意,说换成“文”,文文静静,平平安安。
确定了‘姜文’这个名字后,靳女士高兴了好几天。
但生活中还是经常喊她“阿满”。
所以,姜文开口说的第一个词,是含糊的“满”。
靳女士是个唯物主义者,可当她看到姜文的耳后有和自己丈夫一样的痣时,她竟慌了神。
五岁之前,姜文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那时候,幼儿园不肯收她,是外婆教她,愣是把幼儿园的基础班学会了。
等到上小学,托关系,送钱,最后才把姜文安插在小镇里的学校。
也是那个时候,姜文的美梦幻灭。
她问外婆,“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
别的小朋友有的,为什么阿满都没有。
阿满是野孩子吗?
她们为什么不跟阿满玩?
为什么要欺负阿满呢?
阿满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外婆,阿满觉得好难过...
好疼...
她哭着,磕破了的牙齿往外流着血,娇嫩的脸上摔破了皮,往外渗血,把周围的小朋友都吓跑了。
沾满灰尘的小手抹着眼泪,扯着嗓子哭,哭的累了,才哼唧着起身。
外婆?
阿满想回家。
阿满也想有爸爸妈妈。
阿满想交朋友。
阿满是个好孩子...
——
十月份的末尾,天空黑沉沉的一片。狂风席卷而来,夹杂着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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