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第三日午后,天色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水面之上,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风也停了,荷塘寂静得有些诡异,连蝉鸣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这天色,似乎要下雨了。”温不言抬头望天,微微蹙眉。
“下雨好啊!正好凉快凉快!”欧阳诺不以为意,依旧兴致勃勃。
但萧云清却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客舍的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她伸出手,感受着空气中异常充沛且躁动的水灵之气,这不仅仅是寻常雨前的气息。
果然,未及傍晚,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很快便连成了密集的雨幕,哗啦啦地倾泻而下,击打在屋顶、荷叶、水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天地间一片苍茫,远处的山、近处的水、无边的莲田,全都模糊在滂沱的雨雾之中。
这雨,一下便是整整一夜,毫无停歇之意。
翌日清晨,雨势依旧未减,反而愈发猛烈。河水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浑浊的河水漫过了低处的码头和石阶。一些地势较低的莲田已然被淹,娇艳的荷花在浑浊的洪水中无助地摇曳。
村民们脸上失去了前两日的悠闲,换上了愁容与担忧。里正冒雨前来,唉声叹气:“诸位仙师,这雨……下得太邪门了!往年这个时候虽也有雨,但从未像今年这般,又急又猛,还连绵不绝!再这样下去,今年的莲藕和鱼获可就全完了!而且眼看就要淹到村子里了!”
萧云清仔细询问了里正关于降雨的情况。里正苦着脸道:“不瞒仙师,这雨,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了!只是前些日子还没这么大,这两日不知怎的,像是天河漏了一般!老人们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
持续近一个月的异常降雨?萧云清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绝非天灾那么简单。她想起任务玉简中提及,此地水患可能与水灵失衡、妖物作祟有关。
为了了解更多信息,六人冒着大雨,来到了水乡唯一一家兼营茶肆的小酒馆。馆内挤满了因大雨无法出工的渔民和村民,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湿气、茶香和淡淡的鱼腥味。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本地产的清茶。窗外雨声哗啦,馆内众人都在议论着这诡异的天气和愈发严重的水患,愁云惨淡。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穿着陈旧长衫的说书老人,在馆主的邀请下,走到了前面小小的台子上,醒木一拍,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一个在当地流传已久的故事,或许是想借此转移大家的愁绪。
“诸位乡亲,今日雨大,老朽便讲一个与这水、与这莲有关的旧事,聊以解闷。” 说书老人声音带着沧桑,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话说,在很多年以前,咱们这水乡,曾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采莲女,名唤“玉莲”。那玉莲姑娘啊,人生得是貌美如花,更有一副清泉般的好嗓子,她唱的采莲曲,能引得鱼儿驻足,水鸟徘徊。她每日驾着小舟,出入莲塘,便如那莲花仙子一般。”
老人语调悠扬,将众人带入那个久远的故事里。欧阳诺听得入神,连南鸢也微微侧耳,仿佛被故事吸引。
“玉莲姑娘心地善良,与这水乡的莲花、鱼虾为伴,日子本也平静。然而,有一天,她在那莲塘深处,救下了一位受伤的、来自远方的年轻书生。那书生俊雅知礼,与玉莲朝夕相处,互生情愫。才子佳人,本是天作之合……”
说书老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可惜啊,好景不长。那书生家中乃是官宦门第,如何能接受一个身份低微的采莲女?书生的家人寻来,强行将他带走,并留下重金,让玉莲死心。更有那垂涎玉莲美貌已久的本地乡绅恶霸,趁机散布谣言,说玉莲不守妇道,勾引外来男子,败坏了水乡风气!”
馆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仿佛在为这个故事伴奏。
“玉莲姑娘百口莫辩,受尽乡邻白眼与唾弃。她每日仍去那莲塘,却再也唱不出欢快的歌谣。她望着与书生定情的并蒂莲,泪水流干。最终……在一个如同今日这般、大雨滂沱的夜晚……” 说书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穿着一身最喜欢的红衣,划着小舟,驶入了莲塘最深、最冷的漩涡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唉……” 馆内响起一片唏嘘叹息之声。
“后来啊,” 说书老人继续说道,声音带着神秘,“有人说,在大雨之夜,曾听到莲塘深处传来幽幽的女子歌声,如泣如诉。也有人说,看到过一袭红衣在莲叶间飘荡……再后来,这水乡的雨水,似乎就比往年多了一些,尤其是……在玉莲姑娘祭日前后。”
故事讲完,馆内气氛更加沉闷。这悲剧,如同窗外阴沉的天空,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欧阳诺听得眼圈微红,愤愤不平道:“那书生家人和乡绅太可恶了!还有那些不明是非的乡邻!”
南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无尽的雨幕。悲剧……怨念……红衣……异常降雨……这些要素联系在一起,似乎指向了某种可能性。
萧云清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说书人的故事或许只是传说,但其中蕴含的情绪与这异常的天象,却隐隐呼应。她并不认为这是简单的冤魂作祟,但这份因世俗压迫而产生的强烈怨念,若与某些邪物或者此地异常活跃的水灵之力结合,或许真能引动天地之气,造成异象。
温不言沉吟道:“故事虽不可尽信,但此地水灵失衡,怨气凝聚,恐非空穴来风。这连绵暴雨,或许并非天灾。”
石小石和颜瞳也对这悲剧故事感到难过,颜瞳更是感同身受般,脸色有些苍白。
南鸢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对萧云清低声道:“萧姑娘,若玉莲姑娘的传说并非完全虚构,那么她的沉冤之处,那片莲塘最深的漩涡……或许,便是此地水灵失衡、怨气汇聚的源头,也是那借机兴风作浪的‘妖物’,最可能的藏身之所。”
她的话语,为这朦胧的线索,指明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窗外,暴雨依旧。江南水乡的温柔面纱被无情撕开,露出了其下可能隐藏的、由悲伤与怨念交织而成的狰狞面目。探查,必须转向那传说中吞噬了生命的、最深最冷的水域。
[狗头][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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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水乡泽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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