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粉色一下子就在白色的纸面上晕染开,一张和梵时语有九分相似的脸跃然纸上,他甚至才渐渐发觉,梵时语瞪大了眼,他想移开目光,目光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拽住一般难以从那张脸上移开。
“铃铃铃铃——”下课铃响起。贺雨梅抬起头望向讲台下,突然对着梵时语笑了下,她快步走下讲台,将纸人放到梵时语手中:“来吧亲爱的,你是整节课听得最认真的孩子,一整节课都目不转睛盯着老师看呢,真是好学的好孩子,老师把这个纸人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呀,如果你遇到危险,他可是会保护你的……”
梵时语接过纸人的一瞬间发木迟钝的身体一下子就能动了:“谢谢……老师。”
贺雨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就又走了,但梵时语什么也没听清,只觉得被贺雨梅拍过的地方麻了一片。
他低头去看手中的纸人,自己的脸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殡葬馆售卖的那种无神的呆板的批发纸人,似乎刚才他所见的纸人的神韵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诶,同学!”
半边肩膀被拍了一下,梵时言终于才从被魇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下课了,快走吧,这间教室很冷的。”
听他这么一说,梵时语这才惊觉刚刚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被冷汗浸透的布料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被这教室的冷风一吹,冷得人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他对同学道了声谢,便开始往教室外走去,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有扭过头,刚刚的同学已经不见了踪影。梵时语愣了愣便抬步打算继续往外走。
只是他再次顿住,维持着迈出一只脚的的动作卡在原地。
刚刚那个同学长什么模样来着?
梵时语神思恍惚地走了一路,直到被致远楼下暖融融的阳光直射,他才回过神来。
他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辅导员商量换宿舍的事的。
谁知他刚走进辅导员办公室就和辅导员装了个正着。
“是你啊,我正好要去找你,也省得我跑一趟了……正好,我们来谈一谈你的问题吧。”
他……的问题?他能有什么问题,梵时语皱起了眉,静静地等着导员的下文。导员三十岁刚出头,性格也开朗豪爽,私下里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如今他少见的露出严肃的神情,让梵时语不自主的紧张起来。
“我说你啊……家庭情况也不差,怎么能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来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我有个师妹是学心理的,你还是去看看……”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辅导员的声音有些大,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学生不自主的被吸引了注意,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他们二人身上。
“什么意思?!”辅导员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他不满地用指关节叩叩桌面:
“我说,你们这些学生啊……怎么喜欢装傻呢?自己也知道自己干的事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当初就不应该干!现在好了,你的两个室友都和我反应你偷他们东西,要求把你换到别的宿舍,你却反过来问我是什么意思?敢做不敢认吗!”
视线,那种令人浑身颤栗的视线一道一道聚集在梵时语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没有做过?那你怎么解释你室友举报你的事!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我看你乖乖巧巧的,真是没想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学校到底怎么会出你这样的学生!”
“我和我的室友有矛盾,是他们污蔑我。”
“哼!污蔑你?人家怎么只污蔑你不污蔑别人?还不是你自己有问题?”
梵时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发花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证据……总要有证据。”
辅导员一幅“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神情,他拿出几样物品一一摆到桌面上:“我已经去过你们寝室了,这些可都是从你的柜子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我经常不在寝室,你怎么能保证这不是被人塞进我的柜子的?又是怎么保证这些东西一定就不是我的?”
辅导员被他的话噎住了,旋即又是一阵暴怒,他伸出食指指着梵时语:“你还要狡辩!人证物证全在!记过处分一次!再有下次退学处理。”
梵时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他恍惚的想起了葛康阳对他说“走着瞧”的神情。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路上他都能感觉到视线,就像怎么都冲不破的蜘蛛网一样黏糊糊得扒在他身上,窃窃的私语声不时进入他的耳朵。
“就是他啊……”
“不是,变态吧!连袜子都偷……”
“跟他做室友真挺倒霉的……”
“听说梵时言是他弟弟……”
“假的吧?弟弟那么优秀,哥哥是个变态!”
“就是他!脸长那么像……”
可每当他的视线往后扫,路上的同学各走各的,完全没有人在意他,就像是……刚刚听到的所有都是他的臆想一样。
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梵时语回过神,看到的是熟悉的背影,辅导员热情地将青年迎进门,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精美包装的水果。
“小阳来就来啊,还带什么礼物啊!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姑父这是什么话,全是我应该做的……”
梵时语抿抿唇,转身脚步更快地离开了。
也算是托了葛康阳的福,他无痛换了寝室,三人间,但只有他一个人住,曲线救国不过如此。
只是很快他就再一次深刻领悟到了那句“走着瞧”的威力。他似乎是被孤立了,上课时没有人愿意做到他附近的位置,哪怕整间教室都没有了空位。
他至今仍记得那天只有他的座位附近有空位,可是那名同学却死活不愿意坐下,不明状况的实习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坐。同学脸涨红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紧接着教室后方传来一声嗤笑:“老师……可能是怕丢东西吧……”海浪般汹涌的私语嘲笑声几乎要将他淹没。
明明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他从来没有做过,却让他承担了如此的后果。
他受不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他宁愿被埋进人群也不愿意受到关注,这样的,充满恶意的关注。
他选择请假,窝在寝室里不去上课,他的食欲差到了会忘记吃饭的地步,他也就不去管了,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五天,知道那天梵时言敲开了他的门。
梵时言二话不说就把他抱紧,他对他说说对不起哥哥我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我不知道你遭受到了那样的对待,对不起对不起……
梵时语没说话,可能是这些天的白眼冷遇遭多了,他奇异地觉得梵时言的怀抱居然也是温暖的。
“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反正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和我的生日,我们回家,离这里远一点好不好?哥哥……”
梵时语把脸埋进梵时言的肩膀,无言的同意。
没有什么会比他如今的境遇更加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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