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风轻轻吹过,他看到对面墙上有紫色的花影轻轻地晃,雾蒙蒙的,深深浅浅的紫流动着,那是紫藤花。他想,他好像知道要送梵时言什么礼物了。
他轻巧地跃下秋千,走到了紫藤花墙附近,淡雅的馨香一点一点飘入他的鼻腔,就在他沉醉在花香之中时,他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草丛中藏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梵时语感到心脏猛地停摆一瞬,他闭了闭眼睛,压下惊慌,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
梵时语又坐回了秋千上,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好久不见的齐近宣。
他似乎过得不太好,整个人瘦削了些,也多了黑眼圈。
上次医院后他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对方了,如今又见,竟然奇异地没有升起什么别样的情绪,明明对方对他做了过分的事,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恨他,甚至不讨厌他,反而还觉得对方这副憔悴样子有些可怜。
梵时语怀疑自己有病,圣父病。
齐近宣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也没有。一方面是他懒得说话,另一方面是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是更习惯于沉默。
他感到齐近宣在看他,在安静地看着他摆弄手上的东西,起初他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对方始终没有出过声,就让他渐渐有些淡忘自己身旁还有这么一个人在了。
很久之后,他听到对方突兀开口:“为什么不讨厌齐近宣?”
“什么?”梵时言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没有用“我”,而是用“齐近宣”,他自己的名字。怎么会有人这样叫自己的名字呢?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为什么不讨厌齐近宣?”
这次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梵时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很是配合地认真想了一下,他思考的时间有点长,齐近宣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他说出答案。
“唔……两个原因,一个是我有圣父病,或者斯德哥尔摩?总之肯定不正常。至于另一个原因嘛……大概是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儿,不太想和你计较。这两个原因,你更喜欢哪一个?”
齐近宣没有回答,他只是又问:“那王明旭呢?”
“你怎么会知道……”
“王明旭呢?”
梵时语深深吸了口气,说:“不讨厌……我觉得那不是他,我无法相信那是王明旭能做出来的举动……”跟着葛康阳孤立他也好,污蔑他也罢,他就是觉得,王明旭不会做那样的事。
“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或许他是被迫的呢?”
“如果没有误会,如果不是被迫呢?”梵时语瞪了他一眼,转而说:“那我……还是没有办法讨厌他……”
只是因为直觉觉得王明旭不会那样做就这么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吗?可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又是哪样的人呢?梵时语有些茫然地检索起自己的记忆,觉得能用来描述王明旭的,大概就是“游戏狂”这三个字了。
齐近宣很久都没有说话,梵时语却开口了:“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似乎欠你一个道歉,你虽然做了那样的事,但我也有错,说起来我比你年纪大,在那些事情上我却那么斤斤计较……实在是有些不够成熟,就连现在的我也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那么偏激、固执……真是……很对不起了。”
“不过……你那天为什么要叫我哥哥?”他说的是那天在仓库里,他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几个模糊的音节,后来才发现好像是“哥哥”两个字。齐近宣没有回应。梵时语终于忙完手里的活,他停下动作,扭头去看齐近宣的侧脸:“嗯?”
齐近宣的半张脸都没在黑暗里,他半敛着眸子,看不清楚神色,梵时语莫名觉得这样的他很熟悉……哪里见过一样。
四周流动的空气刹时阻塞起来,和那天在仓库里一模一样的阴冷的感觉袭来,尖锐地刺向他。梵时语有些头皮发麻,他看到齐近宣开口,一字一句针扎似的刺进他的脑海:“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ge……”
“齐近宣,滚开。”肩膀上忽地搭上一只手,那一瞬间,梵时语感到持续性的耳鸣停了下来,空气重又流动,小花园再度变得温暖起来。
“言言?”
齐近宣有些怨毒地瞪了一眼梵时言,他站起身,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梵时语,目光黏腻恶心。
等到他走远,梵时言适才转过头,仔仔细细打量了梵时语一阵,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哥哥,以后离他远一点好不好?他……哥哥?”
梵时语放下踮起的脚,觉得这时候他好像应该笑一笑,于是他弯了弯唇,对他说:“生日快乐,小王子。”
梵时言有些怔愣地碰了碰头上的花环:“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做这个?”
“嗯,对不起,我忘记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只能拿这个补偿一下了,你……喜欢……”
他还没把话说完,就猛地被梵时言抱住了,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突然的亲密接触,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愣了很久,才轻轻地把手放在梵时言的脊背上。
“谢谢……谢谢哥哥,我非常……非常喜欢。只要是哥哥送的,我都很喜欢,很喜欢……”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梵时语有些无奈地抚了抚梵时言的后背。只是……这抱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吧?他有些不自在地没话找话:“嗯……宴会结束了吗?”
“嗯。”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小齐啊?”
“……哥哥不讨厌他吗?”
“还好吧……他只是个小孩子啊,从小被宠坏了点,但是心还是不坏的……”
“哥哥,”梵时言打断他:“离他远一点吧。”
“嗯?为什么?”
梵时言的声音低低的,梵时语感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又收紧了些:“他这个人……很不正常的,离远一点,会更好吧。”
“可是……”
“对了,我给哥哥准备了礼物,哥哥还没看呢,我们回家吧。”
梵时语终于被放开了,他看着梵时言朝他伸过来的手,没多想什么便搭了上去:“好,我们回家。”
“这个……是送给我的?”
梵时语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纸扎小兔子,虽然很可爱,但是给活人送纸扎品还是有点不合常理吧……
“嗯嗯。哥哥喜欢吗?”
梵时语捧着手里的小兔子,左看看右看看,又伸出手点了点小兔子的三瓣嘴,还端起来和梵时言比了比,最后“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喜欢呀,很可爱。”
闻言,梵时言这才如释重负一般露出个笑。
“干嘛这么紧张啊?”
梵时言摸摸鼻子,很坦诚地说:“我怕哥哥不喜欢,毕竟我的手艺真的很差,比起哥哥差得很远很远。”
“比起……我?”梵时语收回打量小兔子的目光,奇怪地看向梵时言。
“嗯。”他示意梵时语放下手里的兔子,随即牵起他的手引着他往隔间走去。他们现在在梵时言的卧室里,床边有个小门,梵时言带他走了进去,里面足足放了十几个纸扎品。都像艺术品一样被好好的保存在玻璃展柜里。
梵时言摘下头上的紫藤花环,将它放入一个空的玻璃展柜里,随即解释道:“这些都是这些年来哥哥送我的礼物,我都好好保存着。”
梵时语看了一圈,全是各种各样的纸扎品,敢情这孩子送活人礼物纸扎品是和他自己学的啊,有一种把小孩带坏了的愧疚感呢。
“哥哥,今天晚上陪我睡觉好不好?我们以前都一起睡的。”
梵时语转过脸,把视线放回到梵时言脸上,他本来是想像以前一样拒绝的,可是如今他看到梵时言的脸,想到外面的小兔子,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他觉得,梵时言似乎真的很喜欢他这个哥哥呢。
卧室里黑洞洞的,梵时言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他的头紧贴在怀中的人的胸口,“砰——砰——砰”均匀、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来,他再次收紧了抱着人的手臂,似乎想要和这个人混在一起。
世界静悄悄的,似乎天地之间只有这一间黑黑小小的屋子,只有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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