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粘稠而透明地包裹着整个操场。毕业典礼的喧嚣是别人的——相机快门的脆响，女生们带着哭腔的拥抱，男生们用力捶打彼此肩膀的闷响。所有这些声音，在靠近我周身一米处，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衰减、消散。
怀里这束百合，洁白得有些刺眼，花瓣上还滚着水珠，像清晨未干的露，又像林栀无数个夜里咽回去的泪。林栀抱得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花店老板娘包花时笑着说：“百合好呀，寓意百年好合，送给男朋友吗？”
林栀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又抽出一支，添了进去。
百年好合。多美好的词。可林栀的这场心事，从始至终，都只与她一人有关。它持续了一千一百天，始于一个普通的秋日，终于此刻——她目光尽头，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身影上。
陈序。
他正被几个学生围着合影，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温和而又带着恰到好处距离感的笑容。三年来，这笑容滋养了她的妄念，也划清了界限。
林栀深吸一口气，朝他走去。
他结束了上一张合影，转过头，目光落在林栀脸上，带着一丝询问，随即看到了花，那询问便化为了温和的疑惑。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彻底虚化。时间慢了下来。
林栀双手将花递过去，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喉咙有些发紧，但声音出口时，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老师，我……”
“我”后面的话是什么，在三年前的那个秋天，或许连她自己也无从知晓。
“……谢谢您。”
后面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终于完整地落在了我们之间的空气里。
他眼中的疑惑化开了，像滴入清水的墨，漾成一片温和了然的笑意。他伸手接过那束沉重的百合，手臂微微向下一沉。
“谢谢，林栀。”他叫出的名字清晰而准确，“花很漂亮。祝你前程似锦，大学生活一切顺利。”
标准的，属于师长的，无可挑剔的祝福。
他抱着花，被人群簇拥着走向下一个合影点。
林栀没有再跟上去，也没有说再见。
典礼的风吹过来，带着夏日的燥热和离别的味道，将他那句“前程似锦”吹得七零八落。
林栀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了。青春里最厚重、最沉默的那一页，已经带着百合的清香，被风，轻轻地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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