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洛贼已死!降者不杀!”
那欢呼声,如同千万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入了苏嫣的心脏,将她最后一丝清明和希望彻底搅碎。
死了……
她终究……还是死了……
那个清冷孤傲、心怀天下却又被宿命诅咒的女子……
那个眉宇间总有挥之不去的忧虑、却会在深夜为她披上外衣的女子……
那个明明身负重伤、却固执地选择用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她们生机的女子……
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轮回的悲剧,殒命于这乱世沙场。
巨大的悲痛、绝望、以及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如同黑暗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苏月溪的意识。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从身体中剥离,身体迅速变得冰冷,所有的力气都在流失。
“不……不要……”她喃喃自语,残存的意识让她死死地握着那枚冰冷的铜簪,仿佛那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鲜血和着刚才咳出的血,染红了那枚古老的铜簪,更添了几分诡异的凄艳。
奇怪的是,随着洛清寒的死亡和敌军的欢呼,营帐外那原本肆虐的、带着冰冷恶意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就连军营中那场令人束手无策的诡异疫病,似乎也失去了源头,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正在变淡。那些原本痛苦挣扎、甚至发狂的病患,渐渐安静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感觉却消失了。
仿佛……洛清寒以身殉道,她的“献祭”,真的起到了作用。以她生命的终结,暂时平息了往生契那暴戾的诅咒,为这支濒临毁灭的军队,换来了一线微弱的生机。
但这一切,对于即将失去意识的苏嫣来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身体软软地倒在姜曼昙的怀里,只剩下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姐姐!姐姐你醒醒!你看看我!你不要睡!”姜曼昙抱着苏嫣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姐姐的生命气息正在飞快地消失,那种灭顶的恐慌让她几乎要跟着一起毁灭。
她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向洛清寒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疯狂和刻骨的仇恨:“都是她!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了姐姐!我要杀了他们!杀了所有害死姐姐的人!我要让他们全都给姐姐陪葬!!”
一股极其危险、狂暴的气息从她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那双原本天真无邪、此刻却猩红一片的眼睛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她似乎就要挣脱一切束缚,冲出去,用她那不为人知的、或许同样源于苏凝颜分裂出的力量,将这片沾染了姐姐鲜血和泪水的土地彻底摧毁!
但她最终没有动。
因为苏嫣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微微动了动手指,碰触到了她的手背。
“曼昙……别……”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如同游丝般传入姜曼昙耳中,“……活……下去……”
说完这三个字,苏嫣的手彻底失去了力量,沉沉垂落。她的眼睛缓缓闭上,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气息微弱到了极致,若非胸口还有一丝极其轻微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灵魂重创,心脉尽断,意识沉沦。她没有死,却陷入了比死亡更漫长的沉寂——一种深不见底的昏迷。
“姐姐——!!!”姜曼昙发出绝望的哀嚎。
那句“活下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也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她那即将爆发的毁灭**生生压了下去。
她不能死。她死了,谁来照顾姐姐?
她要带着姐姐活下去!
这个念头,瞬间取代了所有的仇恨和疯狂,成为了她此刻唯一的执念。
“快!苏先生还活着!我们必须马上带她走!”姜曼昙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几个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呆的亲卫,用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嘶哑的声音喊道。
亲卫们如梦初醒,看到苏嫣虽然昏迷但确实还有气息,又想起将军最后的命令,立刻反应过来。
“快!保护苏先生和姜姑娘撤离!”为首的亲卫当机立断。
一人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苏嫣背起,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另一人则拉着依旧泪流不止、但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坚定的姜曼昙。其余几人则拔出刀,护卫在周围,警惕地朝着帐篷后方的小门移动。
逃离的过程充满了惊险。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临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叛军和敌军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整个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腥的炼狱。
护送的亲卫们奋力搏杀,用生命为她们开辟道路。不断有人倒下,但没有人后退。他们牢记着将军最后的命令,要将这两位姑娘安全送出去。
姜曼昙紧紧跟在背着苏嫣的亲卫身边,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她不断地回头望,看着那片火光冲天的营地,看着那些为了保护她们而倒下的身影,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和一种更加坚定的决心。
她要带姐姐走,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没有任何纷争能打扰的地方。
不知逃了多久,穿过了多少尸体和血泊,他们终于冲出了重围,来到了洛清寒事先安排好的后山密道。
密道口,只剩下最后两名浑身浴血的亲卫。
“姜姑娘,苏先生就拜托您了!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为首的亲卫将一个装着干粮和少量金银的包裹塞给姜曼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嫣,“请……务必照顾好苏先生!保重!”
说完,他和另一名亲卫对视一眼,毅然转身,拔出刀,朝着追兵可能来的方向冲去,用自己的生命,为她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姜曼昙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没有哭泣,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扶着背负苏嫣的那匹疲惫的马(不知何时他们找到了一匹还能动的马),沿着崎岖隐蔽的山路,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们离开了战场,离开了厮杀,离开了那些沉重的过往。
不知走了多少天,翻过了多少座山,蹚过了多少条河。姜曼昙凭借着对草木的直觉和一股惊人的毅力,带着昏迷的苏嫣,远离了人烟,最终,在一片人迹罕至、幽深宁静的山谷里,找到了一片茂盛的杏林。
杏林深处,有一间被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茅草小屋。虽然破败,但尚能遮风挡雨。
姜曼昙将苏嫣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用干草铺成的简易床铺上,然后开始动手,清理小屋,寻找水源,采摘野果和草药。
日子一天天过去。
山谷里的杏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她每天都会给苏嫣擦洗身体,和她说话,给她哼唱一些不成调的歌谣。
苏嫣始终没有醒来。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但无论姜曼昙如何呼唤,如何摇晃,她都没有任何反应。那双曾经盛满了智慧、温柔和悲悯的眼睛,始终紧紧地闭着。
那枚染血的铜簪,被姜曼昙用布擦拭干净,放在了苏嫣的枕边。有时,姜曼昙会拿起它,对着它发呆,眼神复杂,充满了爱恨交织的情绪。她知道,是这枚簪子,也是簪子背后那个已经化为尘土的女人,让姐姐变成了这样。但它又是姐姐昏迷前,唯一紧握着的东西。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酷的遗忘剂。
外面的世界,或许早已天翻地覆。战争结束了吗?谁胜谁负?那些熟悉的人,是生是死?
姜曼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的世界,只剩下这间杏林深处的小屋,和床上那个沉睡不醒的姐姐。
她从一个活泼聒噪、有些刁蛮任性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眼神沧桑的女子。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却没有磨灭她眼底那份深入骨髓的执念和守护。
她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她的姐姐,直到……生命的尽头。
杏林依旧,年年花开。
只是那花瓣飘落的声音,显得格外寂静,带着一丝永远也化不开的、淡淡的哀愁。
属于苏嫣在三国的这一世,并未在沙场上终结,而是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杏林中,以一种近乎永恒的沉睡,静静地流淌着,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苏醒
[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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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三国篇:杏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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