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阿蛮翻身时碰到什么,一睁眼,看须广合衣侧躺在自己脚头,显然困到极致,靴子都未脱,阿蛮抬起手,指尖瞬间萦绕了紫光。
正想摔他下床,不防他突然面上浮出一抹笑意,犹如寒冬盛开的鲜花,很动人,阿蛮的手停在了半空,仔细想想,他已熬了三日三夜,想起与他的相识,总算有缘,便收了手。轻手轻脚从他身上迈过去,跳到了地上。
走出营帐,看屋外白哗哗一眼望不到尽头,尽是皑皑白雪,真是壮观,阿蛮深吸了口气,只有在大自然中,她才会觉得从头到脚都舒服。
兔牙说,今天是正月十五,帅旗里大婶说,她们的魂力只能撑到二月底,若还不能入幽冥司,便将魂飞魄散,再不能轮回重生。
大婶还说幽冥司的入口在沛水之滨中央水底处,她还不知沛水之滨在何处,且她没有下过水,也不知自己的法力遇水如何,但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将帅旗平安送到那里。
阿蛮蹲下身子,将右手插入雪中,缓缓运送法力,紫光在雪中疾速穿行,所到之处,片雪不留。
天明,军中传出惊呼,须广看一眼伏在桌案上的阿蛮,几步奔到账外,惊异地看到官道上干干净净,不仅没雪,连一点湿气都没有,除了官道,放眼望去,其他地方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雪地。不用问,这一定是阿蛮的杰作,须广心中五味杂陈,她到底是人么?
天空依然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但第二天一早,官道上必然还是干干净净,有人半夜偷偷起来窥看,只看到阿蛮安静地蹲在路中央,头伏在膝上,一只手插在雪中,就象睡着了一般,而她身上缭绕的紫光那么美丽。在她身后,大王须广默然伫立。将士们便都不敢再偷看。
雪一直下个没完没了,阿蛮便没有一晚能安睡。
第十日晚上,须广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将自己的大氅披到阿蛮身上。阿蛮从膝上抬起头,紫光映趁得皮肤透明而圣洁,须广有些震撼,这样的阿蛮让人敬畏。
阿蛮将手从雪里抽出来,紫光消失,她显出些疲态,“我做事时,最好不要打扰我”
须广将她裹紧,扶她起来“你伤还没好,何必急着运功,我看你这两天,面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阿蛮由着他扶自己回营账,淡声问“离荆都还有几日路程?”
须广算了一下,答道“按现在的速度,再有一个月就能到”
阿蛮一下停住了脚“还要一个月么?”
“是啊,你别担心,你阿翁他们在天官府,就你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有皎白和乐红那两丫头带头侍侯着,都好着呢,”须广以为她是急着与亲人相会。
阿蛮没接腔,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只怕就不能先回荆都了,本来她不想跟须广提沛水之滨的事,她原本打算到了荆都,接了阿翁他们,把他们安置好,自己便独自前往沛水之滨,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须广”
“嗯?什么事”
“你知道沛水之滨在哪儿吗?”
须广凝眉搜寻记忆,实在没听说过,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眼前猛然一亮“越先生曾游历了很多国家,说不定他知道你说的这个地方”
阿蛮本来对越晟很是反感,可现在事情迫在眉睫,也顾不得其他,只能由着须广着人去请越晟。
越晟很快来到。听到这个地名,他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们问这个地方做什么?”
须广回答“是阿蛮问的”
越晟便不再多问,阿蛮这种人就不能以常人来论了,问那种地方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个地方,还是听我父亲说起的,我们越家人经常一年四季在外游历行医,自然知道很多地方,但这地方并不是我父亲亲自去过之地,是听他救治的一个病人说起的,那人说他是从沛水之滨死里逃生出来的,说……那地方很古怪……”
越晟想起父亲的话实在太离奇,没有往下再说,三年了,他还清楚地记得父亲讲诉的每一个字。
那人说他出海打鱼遇上风暴,落入水底,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岂知非但没死,还看到水下是另一番光景,下面竟另有一个一望无际的海洋,墨黑的海水,泛着腥臭味,海滩上有无数的男女老少,都在争先恐后往一座拱形的桥上挤,那桥从海的这一端直直通向无际的另一端,银白色的桥身,在这片诡异阴暗的空间,象一道希望的桥梁。
那渔人虽不知桥边端到底是何处,但见这么多人挤,总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便也迫不及待地往那桥上挤去,但人太多,总是把他给挤出来,他急得拱下身子拼了命地往里面挤,听到有人乱七八糟地又骂又叫,他也没在意,不防被什么咬在了脸上。
他慌手慌脚去抓,等拿到手里,一瞧,却是个人的骷髅头,可把那人吓坏了,更可怕的是那骷髅头还冲他大声喝骂,那人一把丢下骷髅头,抬头一看,天啊,他四周哪里是人,全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死鬼。
那人嗷的一声怪叫,返身便往桥下挤,一路也不知碰倒了多少死鬼糟粕般的身子,他只听到一声声高低起伏的怒骂,他不管不顾,只管拼了命地跑,即便上了海滩,还拼命跑,迎面,还遇到个穿黑袍带高帽的怪人拿铁链子来锁……
那人挨了两下,痛不可支,本来已想放弃抵抗,却忽然想起老婆一人在家,临产在际,他若不归,老婆孩子说不定要一尸两命,想到这儿,那人便霍出性命,也不知跟那黑鬼差纠打了多久,天边一闪,银桥开始收缩,那黑鬼差骂了他一句“算你命不该绝”,便抽身飞去。
那人不顾浑身伤痛,只管顺着海滩往前跑,直跑到昏倒,醒来,已被他父亲救下,他语无伦次地告诉他父亲这些,他父亲只当听云话,后又当云话讲给他,再也没想到,今天竟有人问这地方。
“越先生,那地方离这儿有多远?几日能走到?”阿蛮自然知道那地方有古怪,没料到越晟会有耳闻,按说,那种地方不该是普通人能知道的。
“那儿离这儿远了,几日可走不到,至少也得两个月方能到达”
“两个月可不行”阿蛮这时着急起来,有生以来,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以前跟着阿翁阿婆东奔西走随遇而安,没有过时间观念,这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须广有些不解“你有什么赶时间的事么?”
“嗯,我得在二月底之前赶到沛水之滨中央”
越晟眼皮跳了一下,她去那种地方,若回不来,不恰好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么?当下接腔“若马不停蹄快马加鞭,也许能提前半个月赶到,从这儿一直往东,穿过赵国、楚国的地界,翻过隆平山,就会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滨,那便是沛水之滨”
阿蛮听完,默默无言,她认不得路,怎么去啊,她一下便想起了章永太,跟他在一起时,他总是把什么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吃喝拉撒赶路行程她从不用操心。可他是须广的人。兔牙和星子倒是她的人,但他二人只怕还不如自己。
“你要去办什么事啊?非得跑到那儿去?”须广越加好奇,光听越晟诉说,已听出那是个荒无人烟之地,到那儿去能办什么事。他实在想不出来。
阿蛮瞧他一眼,和声回答“那是冥界幽冥司的入口,我要送怀军帅旗中那些冤魂去,这样他们才能重新轮回重生”
“唔~~~”须广长长应了一声,心里怪怪的,好象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须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阿蛮眼神有些迟疑,她担心须广借此跟自己提条件。可不用章永太,她真的没办法到达。
须广眼睛一亮,脸上浮起笑意“好啊,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没问题”
“我想让章永太陪我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一丝危险,办完事,就立即把他平安带回来”
须广还未答腔,越晟已抢先开了口“阿蛮,你现在已是荆国王后,章永太是大王的属下,也是你的臣子,这种事不用跟大王商量,直接吩咐章永太就是,就算他遇到什么危险,能为王后效命,那也是他的荣幸”
须广眼神游移,没有吱声。
阿蛮一脸严肃地纠正越晟“越神医,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嫁给须广的,先不说我不喜欢他,就算我是王后,也不会让别人随便为我牺牲性命,谁的命都只有一次,谁都有家人牵挂,我一定会保护章大人安全的”
越晟与须广快速对视一眼,阿蛮这话已摆明不会做荆国王后,更明确告诉他二人,别想控制她。也再一次充分点明家人在她心中的至高地位。
“行,阿蛮姑娘怎么说都行”越晟生恐激怒她,立即惹出事端,忙顺着她的话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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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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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那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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