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格外静。无星无月,特别黑沉。
须广在天落黑前找到一处山洞,洞里有两只出生未久的狼崽子,没看到有成年狼,很可能外出捕食还没回来。
狼崽子看到须广还想呲牙,阿蛮一露脸,小狼崽嗷呜声瞬间低了音量,甚至有些绵软的意味。
须广有点惊讶“两只小家伙这是想亲近你么?”
阿蛮不以为然地反问“不可以么?”
“不是不可以,只是有点不合常理而已”
“小家伙喜欢小孩子,这不正常么?”阿蛮难得说了句玩笑。
须广不由地在她头上抚了一下“你也会调皮啊”
阿蛮嫌弃地往一旁挪了挪“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须广不觉弯起唇角“人不大,脾气不小,一会老狼回来,你再发脾气也不迟”
阿蛮打了个哈欠,没搭腔,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一路开山辟地,先前提着劲还能撑着,现下劲一松,她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被抽走了,只想软倒在地上。
“脏,别坐”须广把阿蛮提溜起来,嗓门高语气却异常软和,他知道阿蛮累着了,心里有些疼惜,妹妹这个年纪时,他一向都是娇惯着的。这会儿,他心里完全忘了阿蛮那可怕的法力,只当她是个小女孩儿。
须广一手提溜着阿蛮,一手把包袱打开,将毛毯在地上铺好,然后让阿蛮侧坐在毯子上,帮她把鞋揪下来,又把腿放正,让她躺下。轻细均匀的鼾声传来,须广看到阿蛮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睡着了。
“看来累得不轻”须广嘀咕了一声,又扯了一条毛毯搭到她身上。随后起身走到洞外,在乌龙驹背上取下一捆先前拾的木柴,升起火堆,这些活计他母亲王书君在世的时候,从未让他碰过。
须广记忆中,母亲王书君坚强温柔贤慧,对他而言,那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不管再苦再累,从不让他和妹妹插手做杂活。即使生病发烧,走路摇摇晃晃,也会强撑着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坚持让须广和妹妹以读书识字为主。但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须广什么都偷偷学会了。
两只小狼崽瞪着红焰焰的火苗,发出呜咽声,连连后退。
须广随手丢给它们半支熟鸡,两只小家伙左闻右嗅,然后迫不及待地抢起来。那模样看着就象饿了几天似的。
须广坐在阿蛮脚头,屈臂托腮支着膝头,合着眼,似睡非睡。脑子不由自主地想起妹妹,也不知她跟越冕怎么样,思绪一转,又转到国事上,想到这两年因为战事,很多人流离失所,很多田地荒芜,很多人都在生死间徘徊,心变得有些沉。
这些事他都还未妥善安排处理,就这样冒失地随着阿蛮这小丫头跑出来,会不会大错特错了?
最初,报了家仇国恨之后,须广是想把王位给别人的。自幼,母亲给他和妹妹弄了很多书,其中有不少史书。别人看有趣的故事书,他偏偏喜欢看史书,每一本都认真仔细地看。
在那些史书中,须广看到有很多传说中的英雄结局凄凉,也看到无数王国从无到有,从昌盛到毁灭,根本没有不朽的永恒,人在这世间,不过是一场生死过程而已。他只想守着妹妹,再找一个象母亲一样温柔贤惠的女子,随着自己的心意逍遥自在一生。
但面对那些追随他的挚热目光,他就是张不开口。面对狂热崇拜着他的黎民百姓,更狠不下心弃之不顾。
须广知道,自己于他们而言,是真正的天。自己这一趟出行,真的太冲动了,万一有什么差错,不知又会给几国好容易安稳下来的百姓造成什么可怕的伤害。
“阿婆....”
须广被阿蛮梦中的呢喃打断思绪。一睁眼,心猛地漏停,视线过处,四周昏暗模糊,却一望无际。根本不似在洞中。
“阿蛮”须广一边急呼,一边低头看。他明明记得是坐毯子上,坐在阿蛮脚头,但他现在站得笔直,脚边什么都没有。
“阿蛮,阿蛮......”须广大声疾呼,一边弯腰伸手去地上摸。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须广后背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须广屈指放在唇边打了声呼哨,招唤乌龙驹,可惜,依然无果。须广刷地拨出腰间佩剑,仗剑往记忆中的洞口方向走。
走了几步,昏暗中,遥远的前方忽然悬空出现两只发着绿光的灯笼,须广停下脚,警惕地盯着。
灯笼越来越近,须广惊骇地看到竟是一只巨型恶狼,身高约两米,头如磨盘,两只灯笼是它的两只眼睛,一张血盆大口,它一张,就似一口无底深渊。须广在它面前,如虫蚁一般渺小。
须广也来及想世间怎会有这等怪物,立即放弃争斗之念,转身反方面逃跑。怎奈,巨狼一步便跨至他身后,前爪一抬就按住须广的肩膀,须广反应灵敏,他历经沙场,见惯生死,这会已冷静下来,情知今日难逃一死,依然拼尽全力横剑扫过去。
巨狼灯笼眼中闪过轻蔑,须广抬剑的一刹那,它前爪已然掀动,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将须广狠狠摔翻在地,身子着地的肯间,须广浑身骨碎如泥,鲜红的血从他口中不停涌出,混杂着碎裂的五脏六腑。须广一向光彩有神的双目渐渐黯淡,最后,他看到巨狼张口向他咬来,不由地暗自失笑,谁人能知,赫赫有名的荆王不过是一顿狼餐而已,须广合上双眼,面上没有一丝畏惧,还挂了一丝自嘲的浅笑。
须广出事时,阿蛮还沉浸在梦中。梦若现实,她守在阿婆床边,阿婆因腹中的肿包破裂而生命垂危,兔牙和简布大声催促她,让她用法力救治阿婆,玉人在一边尖叫责骂她没良心无情无意,小鱼则跪在她脚边大声痛哭。
“阿蛮,你快点,没时间了啊”阿蛮比任何人都想救阿婆,她不停地在心中冲自己怒喝,可不知为何,她似被什么束缚住了,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她能听到一切声音,但别人似乎听不到她。
阿蛮眼睁睁看着阿婆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痛得心都要炸了,她想拥抱阿婆,想要那神奇无比的紫光,可她就是不能动。
阿蛮拼了命的挣扎,挣扎....,终于,一 滴血泪从她眼中滴落......又一滴......
随着血泪涌现,阿蛮身边的人象水波扭曲着变淡,直至消失。当阿婆也开始变淡时,阿蛮眼前悬空的血泪突然围着她疾速旋转起来,最后化为万千血色箭雨狠狠刺入阿蛮体内,她痛得张大了口,一声凄厉的吼声瞬间响彻天地。
如斗转星移,阿蛮眼前的场景哗然而变,她喘息着凝定心神,还是山洞中,柴火早已冷却,有光线从洞□□入,天明了。
“须广?”阿蛮揉着还在发疼的胸口从毛毯上跳起来。四顾无人,下意识叫了一声,无人回答她。倒是把两只小狼崽惊醒了,哼叽着跑到她脚边打转转。
阿蛮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往洞口走去,光线越来越亮,然后,她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她下意识连连后退。甚至抬手蒙住双眼。只管大声叫唤“须广,须广,你在哪儿?你再不回应,我可要生气了......”
四周静寂无声。
突然,传来两只狼崽兴奋的叫声。
阿蛮心不由地颤抖,猛地睁开眼,只见两只狼崽欢叫着朝地上的血肉扑去。
阿蛮条件反射地抬手朝它们射出两道紫光,两只狼崽哀鸣着倒在地上。
阿蛮没再看这两只小东西,身子一阵阵发软,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洞壁,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看到血肉团的第一眼,入她视线的是须广孤零零散落一帝的头颅。
强烈的恶心从她心底往上翻,她背对那头颅,吐得天翻地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这么恶毒杀害了须广?
阿蛮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与须广认识以来的每一幕,最后,只余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直直望着她,视线如利箭般,仿佛穿透了虚空刺入她肺腑,在她体内翻腾起一股股夹杂着怒气的痛感。
曾经,因为祝方,阿蛮憎恶了须广,即使后来他百般讨好她,她内心也不曾有丝毫改变,她一向对自己形成的观念,很难改变。
但,当须广如此这般惨死在她面前时,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对他产生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包括,现在还需要他带领的依赖感。
“不,我不许他死,我还需要他带我回荆国,我还要救阿婆,不,我绝不许他死”阿蛮语无伦次地发狠。
阿蛮咬着下唇,冲到须广头颅旁,伸出右手,并起食指中指抵着头颅顶端的百会穴,拼命催动紫光。
大量的紫光从阿蛮指尖传入头颅中,没有象以往那般出现神奇的一幕。阿蛮视若无睹,只管催动。
一个时辰后,原本明亮的天空,渐渐变得昏暗。天边似有雷声隐隐传来。阿蛮不管不顾,继续催动。
第一道雷电击过来时,阿蛮惊喜若狂地看到,原本如烂泥一般的血肉开始凝聚成形。狂喜之下,她硬扛了第一道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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