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猫界身材焦虑的标杆顿时在两只猫心中立了起来，它们轻轻哈着气，但沈翊霄装看不见，起身把猫粮放回了柜子里，落了锁。
大仇得报，沈翊霄重新蹲下身盯着两只猫。它们彷佛悲痛地全身肉都在颤抖，四目相对后，还是屈于人下，低头吃起只够填牙缝的早餐。
沈翊霄嘴角轻抽，还是没有控制住笑意，他伸手戳了戳一心顾着吃饭的三花脑袋，嘟囔道：“把我架子拆了我还要喂你们吃饭...别吃那么急，没人跟你......阿黑不要抢！”
黑猫体型大，饭量也是小时候的数倍。碗里的粮食仅在眨眼间就被他扫荡一空，它眼睛狡黠地动了动，随后直朝着身旁三花的碗袭去——
可惜脑袋都还没碰到，就被防着它的沈翊霄一巴掌盖了回去。
“这么贪吃，上辈子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啊。”沈翊霄忍着掌心钝痛，将不断挣扎的黑猫抱在怀里，带着它离开厨房，还顺脚把厨房和客厅之间的玻璃门拉上了。
算是彻底阻断了黑猫抢三花吃的道路，它心里窝火，朝着沈翊霄哈气。
后者又视若无睹，伸手去揉搓它的脸，下一刻又因为怕被它伸出的爪子挠，猛地收了回来。但没安分半晌，就又伸手去搓它的脸。
沈翊霄边逗猫，边喃喃：“你说给你换个名字好不好？是不是当初给你名儿想得太随便了，所以才导致运势不大好？”
阿黑烦躁地避了两下，最后实在烦到极点了，直接原地一趟，由着沈翊霄伸手对它胡作非为。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阿胖？肥肥？”
“......”
“你说你长得这么胖，我除了叫你阿胖我还能叫什么？”
阿黑朝他哈气，作势要上嘴咬他，沈翊霄立刻缩回了手。
“自己吃这么胖还怪上我取名字差了......本来你可以叫个好听点的名字，怪你贪吃，不爱运动——”沈翊霄突然顿了顿，微微俯身凑到它面前，轻声说：“还怪沈敬青，一天天用喂猪的饭量喂你们。你们也就傻吃傻吃，蠢得要死。”
按理说阿黑纯黑的毛发沈翊霄是看不懂它的面部表情，但就在那一刻，他仿佛在那只猫脸上读到了显而易见的无语。
“不然我——”‘翻翻字典’刚准备脱口而出，就立刻被沈翊霄扼住。
算了，天意不靠谱。
腿蹲麻了，沈翊霄看着厨房里三花舔干净猫碗后，才起身将它放了出来。随后抱着它，强制人家坐到了阿黑身边。
两只猫四目相对，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沈翊霄直接往地上一坐，盘腿支着脑袋，那双眼直勾勾盯着它们，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两猫一人，你看我，我看你。
沈翊霄在垂眸思考间，沙发上书包旁的手机猝然一震。
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是自己的手机。他开了震动模式，塞在了书包旁边放水杯的地方。
解锁开后，弹窗上恰好弹出方才的短信。
是无关紧要的娱乐圈新闻，但紧接着短信下边，还静静地躺着一条昨晚发来的未读消息。
——我们是几点过去？
看到那条消息的瞬间，沈翊霄有些茫然，时间过去太久，期间发生了太多事，他对于高中时期的记忆就只剩下高考失利。
发消息的人他给的备注，‘李志远’。
这人......谁来着？
他拧着眉头，直到面前的猫叫了两声。
“别叫，在想事情。”沈翊霄点开班级群，试图找到这个人的发言，但往上滑到半年前都没见得他吱声。
三花又朝他叫唤了两声，然后从他身旁轻巧掠过——
隐约感到背后一阵无形的压力，沈翊霄眨了眨眼，往后看去。
他哥不知道站在他身后已经站了多久。
他看着沈翊霄，似乎在出神，又像是在看什么。沈翊霄重生还不到十二小时，他就发现沈敬青看着他愣神的时间好像要比上一世多好多。
“坐在地上干什么？”沈敬青视线从他身上不着痕迹地挪开。
“给猫想名字。”沈翊霄从地上立刻起身，看着沈敬青穿着运动服，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要去晨跑啊？”
他这话其实也没问题，上辈子高中学业压力大，周末沈翊霄一般都是睡到下午两三点才醒，很少上午就起床，也从不知道沈敬青有晨跑的习惯。
沈敬青拎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就进了厨房，只留给他一声不大不小的‘嗯’。
又是一阵寂静。
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都是沈翊霄占据主导地位，如果他不像上一世那样没话找话，他和沈敬青也就跟现在这样，只是最普通的兄弟。
......普通亲兄弟间也还是会一块打打游戏，打打篮球。但沈敬青这些也从不会跟他一块。
看着厨房里那抹背对着他的身影，他看过无数次，也感受过他哥脊背的温度。一直到最后变成一处没有半人高的碑。
沈翊霄蓦然有些恍惚，神情发怔。
他知道这一世不得不去认清些什么东西，也不该去继续剪不断理还乱地去纠缠，只是在没有酒精的作用下让他就此放手，他还做不到像昨晚那样果断。
心中恍若有某种情愫轰然炸开，带来的是酸胀又麻木地疼痛。
好烦。沈敬青怎么总会在无形中就能做到操控他的感情。
“叮。”
门铃声被人按起，联络用的电话闪着绿光。
沈翊霄作势要去接，身后就传来了他哥的声音：“不用接，是关成卓。”
话音未落，他表情微怔，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惊奇道：“关叔还活着？”
“......”
沈敬青从厨房冷冷扫了眼过来。
沈翊霄立马闭上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去开门。
他哥没出声，大概在心里揣测是不是昨晚有一下打到脑袋上了。
“哥，没看到......”塑料袋悉悉簌簌地动静让他察觉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东西，袋子上印着药店的名称，里头只放了一包棉签，一管药膏还有药店收据。
‘人’字被生生咽了回去，沈翊霄取下挂着的袋子，重新关上了门：“这什么东西？你受伤了？”
沈敬青面无表情，拿着保温杯掀起眼帘，瞥了眼他。
“哦。”沈翊霄眨了眨眼，之前也是关成卓送的药膏，按照事情发展也的确没出错——但关成卓怎么知道他被沈敬青抽了的？
他手心还肿着，拿出棉签和药膏，连带着一并把收据抽了出来。那一张长方形纸片轻轻飘落在了瓷砖地上，沈翊霄弯腰捡起，看到了上边白纸黑字打印出来的内容。
地点是他们小区附近一所全天开放的药房，结账时间是凌晨四点多。
沈翊霄心说见了鬼了，就算是郑庆波料到他会挨打提前告诉关成卓，那也不用连夜去买了药给他挂门口吧？
到底一个月给他们开多少钱？
他将收据连带着塑料袋一并塞入垃圾桶，将药膏和棉签放在了茶几上后就没动了。沈敬青装完水，那两只猫还缠着他的脚绕圈圈。
他淡淡地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开口道：“不上药？”
沈翊霄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肿成发酵馒头的手掌，他两根手指碰在一块都成问题，怎么上药！？
“过会喂完猫再上，不然等下满手药味它们又要咬我了。”
沈敬青不置可否，站在原地没动就静静地看着他。沈翊霄被他哥视线看得浑身发毛，一下就从沙发上起身装模作样要去再喂一次猫。
然而当他就要从沈敬青身边擦肩而过时，蓦地一股力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让他被迫僵住了脚步。
成年男性强烈地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尼古丁气味充斥在他周遭。沈翊霄当即心头一紧。
他嗓子发涩，敏锐地发觉沈敬青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劲，心脏一下又一下急促地冲撞声中，皮肤上的温度烫得他胸口发闷。
他读不懂沈敬青。
撇开小时候，在他长大后两个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少之又少，更不用说沈敬青主动，沈翊霄绞尽脑汁都只能想到那么短暂的两三次。
他最过分的，就是在沈敬青车祸的前一天晚上借着酒劲，摁着他哥的肩膀，把人压在墙上亲。
后来被揍了一拳，两人再也没说过话。
沈敬青上辈子连遗言都没给他留，两人最后的相处里，是他哥大义凛然，宁死不弯的一拳。
沈敬青指骨凸起，旋即松开了攥着他的手。
“我去喂猫。”他淡淡地抛下一句话，紧跟着都没给沈翊霄开口的机会，扭头又进了厨房。
两只猫恨不得沈敬青顿顿喂，翘着尾巴就跟着也进了厨房，乖巧地坐在自己碗的旁边。
看着他哥沉默的背影，沈翊霄被重新赶回了沙发上。他叹了口气，逼着自己抓起药膏，然后用牙咬着盖子旋开。
等盖子打开后，充血肿胀的手捏着盖子反过来，将尖刺那一面对准了封口，用力摁了下去，使的劲太大，沈翊霄猛地冷吸了口气。
随后他抽出一根棉签，药膏挤上后，小心又笨拙地一点点往手心上抹。
他不就晚一会涂药吗？怎么又生气了？
重生之后，沈翊霄总觉得他哥就跟白磷一样，燃点极低，一点就发飙。
上一世也不这样啊，他都没像之前那样缠着沈敬青帮他涂药膏了，他怎么还生气？
叫他帮忙涂生气，不让他帮忙了还生闷气，他怎么之前不知道他是他哥的出气筒？
重生回十八岁的沈翊霄在心里怒骂自己糊涂，上辈子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客厅里沈翊霄边游神边给自己上药，另一头沈敬青刚取下防潮的夹子，蹲下了身。
在两只猫期翼的目光中，他掂量了一下倒了和沈翊霄前边相差不大的量。
两只猫顿时就不干了，同时发出不悦地叫喊。沈敬青抬起眼帘，沈翊霄没有注意到这边，他才站起身，将夹子别好放到了柜子里。
三花：“呜——”
阿黑：“喵呜——”
“你们已经吃过一顿了。”沈敬青轻声道，“该少吃点了。”
三花：“呜......”
阿黑：“呜......”
两只猫装模作样，配合得极好。
沈敬青丝毫没有怕被猫发现偷窥的恐惧，他应了回去：“我亲眼看见的。”
三花：“......”
阿黑：“......”
它们只能认命般挪到了碗前边，接受了从今天起伙食骤减的计划。
沈敬青看着两个圆溜溜的脑袋要凑不凑在一块，抬了抬手又收了回去。
四只猫耳动了动，沈敬青怔怔地看着，目光涌现出的是藏不住的温柔。半晌，他才开口，轻声嘱咐说：“以后不要欺负他。”
两只猫吃完了，一前一后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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