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钟珩明目张胆地威胁回去,“要是掉下来,我就三天不和你讲话。”
钟珩放在棠之玉头顶上方的,是一只半透明状的白玉描金碗,外壁浮凸着古地球时期传承下来的双龙戏珠的花纹。
在明媚光线的空间里,有一种闪闪发光的温润质感,每一个细枝末节处皆蕴含着奢华与威严。
如此规格的餐具,在亚兰帝国统治的数十个星球里面,只有棠家正经的掌权者才有资格使用。
而钟珩,一个没落皇族出身的皇子,日常吃个早饭竟配齐了一整套这样贵重的器件,若让那些一直向主家请求废除‘皇室制度’的属族们知晓,怕是立刻就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了。
可偏偏————
这些东西,是棠之玉当初带钟珩回府邸时便主动求着、供着他随便用的。
因此,不管是内宅亦或前朝,无人敢置喙半句。
毕竟,再激进的派系,也不过人人只长了一颗脑袋和一个心脏,实在不够砍和挖。
*
“……这不好吧?”
那时的七皇子殿下——钟珩,母亲早逝,身后也没有外家照拂,在宫廷之中并不受宠,胆子和他的年纪一样小。望着连他端坐御座的父皇也不配使用的餐具,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傻乎乎地踏入了超出身份的地方。
钟珩开始思考————
这样真的好吗?
他有那个资格和运气成为棠家少主的主人吗?
而且,这会不会只是棠之玉的一时兴起呢?是他们这些世家权贵捉弄傀儡皇室的新手段……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窜上心头,比十二月的暴风雨更加刺骨。
钟珩的声线带着颤抖,坐在主位上的他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垂下眼帘,收起表演了很久的虚张声势的傲慢,漂亮的圆脸露出几分难为情的怯色。
“棠少……棠之玉,你让他们给我换成普通的碗碟就行了……”钟珩心想,吃完这顿饭就溜之大吉。
“主子,您在害怕什么呢?这些死物再贵重,也不过是用来盛放食物的工具而已。”
彼时的棠之玉刚刚认主,对于讨好小主子这件事还没有修炼得十分成熟。
他的指尖堂而皇之抚过钟珩的眼尾,接住了那滴不自觉掉落的泪,好像珍珠。干净,脆弱,短短几秒便消融了。
为了抚平钟珩的不安,自出生起就不曾在人前俯过身的棠之玉甚至没有站起来。当着满屋子奴仆的面,全程膝盖着地,仿佛他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员而已,谦卑地伺候钟珩用膳。
“就算打烂也不要紧,能有幸被您使用一场,是它们最大的造化。”
谁叫,钟珩是他亲自选中的主人呢?
棠之玉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面,双膝没有一丁点防护,同时头部也正在感受着由上方的碗传递下来的凉意。
这只碗,不久前,才被那双叫棠之玉昨晚仔细“描绘”与“侍奉”过一遍又一遍的手触碰过……
只是……这点分量太轻了,根本不够。
若是换成的钟珩的脚就好了,那样的话————
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抬不起头来,在下首的位置向钟珩展示驯服的颈线。
可惜,钟珩不听话,总是吝啬赏赐他。
棠之玉的视线随着钟珩自顾自上楼的背影,一一扫过那些被钟珩踩过的地方,应该还留有几分余温吧。
少主大人闭了闭眼,心头涌上一些诡异的羡慕之情。
*
钟珩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棠之玉那儿。
跪在门口的奴仆一边一个,伺候他脱下软底拖鞋。
钟珩就这样赤脚走进去,踩在铺满了冰丝绸缎的恒温地板上,清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檀木香气,以不容抗拒的姿态,绵延在足底之下。
这是棠之玉最喜欢用的香水,也是钟珩身上最经常沾染的味道。
钟珩半躺半坐在蓬松柔软的鹅绒被子里,张开手接过赵逢青递过来的全息眼镜,戴上之后,淡蓝色的屏幕即刻便在眼前展开。
他点开图标,开始投入到游戏中去。
自从钟珩成为棠之玉的主人之后,就对于玩游戏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因为,虚构的游戏比现实的世界有意思太多了。
在游戏里面,他可以自由地操控自己选择的人物,不必受到任何拘束。
可惜,这种美好的休闲娱乐活动,只有在假期他才能享受到。
而且,还不是无限制的,一天就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
另外,玩游戏的地点,还必须是要在棠之玉的卧室里。
真的是很可恶!
等到钟珩和他的队友们,好不容易战胜另一只队伍,获取全部宝藏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殿下,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点心。您吃两块,歇一会儿吧。“
趁着钟珩伸懒腰的间隙,赵逢青连忙示意底下的仆子们端上茶水和糕点。
他给人取下全息眼镜,轻柔按摩着肩颈,放松放松。
“钢琴老师正在琴室侯着呢。您该练琴了。”
这才是重点,前面两句不过是铺垫。
“为什么呀?”钟珩咬了一口栗子酥,问道,“练琴不是安排在午睡之后吗?”
赵逢青觉得好笑,“殿下中午不是要出去吗?”
被人看透了小心思,钟珩也不觉得尴尬,他眨了眨眼,“那不是挺好的嘛。干脆取消,不用练了。”
“这种事情,下仆可做不了主。”
赵逢青给人捏完肩颈后,又跪坐在踏床上,双手握拳,给人捶起腿来。
“但其实,现在时间还早。您练完琴再出去的话,刚好可以和您的朋友约饭啊。”
钟珩一听,脸就垮下来了,圆滚滚的,酷似河豚。
这不就是变着法告诉他,乖乖听话,不要抵抗嘛。
一定是棠之玉那个坏蛋的意思。
明明是在漫长的假期当中,但钟珩却丝毫不得轻松,每天都至少要练一个小时的钢琴。
棠之玉喜欢看他弹琴时的模样。无论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亦或者……
因此,他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生疏和懈怠,就算要出去,也得提前完成任务。
“哼!”
事情展开的方向与钟珩想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他没能成功躲懒,很是不高兴。
“真讨厌!”
钟珩一挥手,便将茶杯甩出去,碎成一堆**的破烂,服侍的小仆子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殿下,您……”赵逢青的眉心蹙起来,他想劝,可刚起了个头,就被气头上的钟珩制止了,“你先住嘴吧!”
钟珩话音一落,立马便又将桌上的几只碟子通通打翻在地,精致的糕点如惊弓之鸟一般飞起来,掉落到那些俯着的身子上面。
“殿下,求您先息怒,先冷静下来,好吗?”
赵逢青跪直身体,虚虚握住钟珩的手腕,察觉到他的手臂正在隐隐发抖,心底不禁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微妙情绪。
然而,这些情绪,他终年保持,也就不再特别了,是可以忽略的。
赵逢青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给人分析利弊,他说道:“恕下仆直言,您若是再这样使小性子,闹下去的话,今天可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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