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潇在准备进餐厅前，就看到穿着真丝睡袍的安吉拉从楼上下来。
安吉拉非常自来熟地跟宗潇招呼道，“哈喽。”
宗潇睁大眼看她，两双眼睛都微微含着好奇打量了一下彼此，像是两只互相不太熟悉的猫。
“她就是平果大白猫？”宗潇转过去问贺瑾秋。
“是她。”
走在宗潇和贺瑾秋身前的俄洛斯代理，正规规矩矩地向安吉拉介绍自己，“您好，我是俄洛斯的混血代理利诺奇卡，主要负责为大代理的行程服务，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告诉我……”
“泡泡浴。”安吉拉边打哈欠边说。
利诺奇卡赶紧点头。
安吉拉是凌晨后抵达圣彼得宝的，然后跟着宗潇他们差不多时间起床，准备吃个早午饭——因为还要算着时间参与拍卖。
刚起床，来不及梳妆打扮，素面朝天就下来了，脸上白白的，蓝眼睛汪亮，挑染各色的头发穿织在白毛中间，和一贯浓妆艳抹看起来很不一样。
宗潇突发一乐，“你好像换脸了。”
安吉拉挑眉，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就响了，正好阿丽儿也来了，就跟他们一起走进了餐厅。
“文件都处理好了。”阿丽儿拿着三个文件夹，给他们稍微看了一下，又收回去，“我保管着，下午和你们一起去。”
安吉拉还在听电话，所以只是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阿多芙吉娅和阿列克斯基回来了？”贺瑾秋问，问完就听到宗潇在旁边小小声“阿多芙吉娅阿列克斯基阿多芙吉娅阿列克斯基”地重复。
“还没有，估计来不及。”阿丽儿说道，“来不及就算了，他们国安代能批准的话世安代这里也只能同意。”
宗潇一抬头，“他们在干嘛啊？”
安吉拉的眼睛看过来，阿丽儿也有点讶异，不过阿丽儿还是很诚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世安代没有权利对国安代内的事进行太多干涉。”
“挺没用啊。”宗潇边吃边说。
阿丽儿在表情上有点一言难尽，但无论怎么说这些大代理都算是她的上级，宗潇不是大代理，不过宗潇的负责人是大代理——
贺瑾秋给宗潇的希腊酸奶拌好蜂蜜，打断了宗潇的注意力。
利诺奇卡捧着个小本子站在他们身后，动着笔一语不发地紧急做笔记。
“……拍卖之后有一场晚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阿列克斯基代理和阿多芙吉娅代理都会回来。俄洛斯国安代邀请你们参与这场晚宴，就当作是去享受和放松。”
安吉拉又在比“OK”，宗潇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反正跟着点头。
“利诺奇卡会通知你们准备出发，那我就先去联系拍卖会方了。”
安吉拉很熟悉地对着阿丽儿眨眨眼，阿丽儿笑了笑就出去了。
利诺奇卡伸着脖子在悄悄看每个人吃的什么，吃了多少，运笔如飞得非常敬业。
安吉拉把电话挂了，勾勾手指叫他过来，她不通俄洛斯语，不过用星国话交流还是绰绰有余，就是听起来音调有点怪。
“你是混血代理？”
利诺奇卡把本子一夹拿好，很尊敬地点点头。
“没看出来，什么血混的？”
“安吉拉代理，我是人魔混血。”
本来毫不关心情况的宗潇一下看了过去，“你是人魔混血？”
利诺奇卡被三道灼灼的热度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混血里的劣种，和贺代理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也只作为贵族和代理的负责人而已……”
宗潇刚起来也没什么食欲，把面包一推站起来，走到利诺奇卡面前掐起他的脸低头看，“啊，真的是红色的眼睛啊。”
利诺奇卡没敢挣动，伪装的黑色眼睛看着宗潇，“是的……有些贵族不太喜欢看到我的眼睛所以——”
宗潇松了手，拖沓地走回贺瑾秋身边，在贺瑾秋坐椅的手柄上靠着坐下。
贺瑾秋掰了一块要塞宗潇嘴里，宗潇左躲右躲地避开几次，看贺瑾秋那么坚决才不得不吃进去，“再吃一点。”
“我不想吃这个。”宗潇皱着眉头嚼。
利诺奇卡职业精神上线，“您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吗？我可以单独为您准备。”
安吉拉单手托着脸看贺瑾秋和宗潇，手指敲了敲桌面，话倒是对着利诺奇卡说的，“那我的泡泡浴呢？”
“已经准备好了！”利诺奇卡笑起来，“您放心。”
安吉拉吃完饭泡澡去了，贺瑾秋和宗潇继续逛着藏品，利诺奇卡跟在他们身后，“贺代理真的吃饱了吗？”
“嗯。”
“宗代理呢？”
“他还没吃饱，等会去吃个点心吧。”贺瑾秋代答道。
“我饱了。”宗潇皱起眉头。
贺瑾秋对着宗潇稍稍点头，然后跟利诺奇卡说，“太硬的餐点不要，也不用上正餐，甜品就行，但是不要高糖的也不要太油腻的。”
宗潇黏过去撞他，“谁吃啊？”
“我吃。”
利诺奇卡边写边点头，“那关于住宿今晚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啊。”宗潇想起了什么，“没有——”
“没有缺的。”贺瑾秋打断道，一口凉气倒吸在胸，“现在就很好。”
宗潇笑得熠熠，酒窝里嵌入圆圆的阴影，看起来人畜无害又很可爱，根本不让人知道这漂亮的皮下是好大一颗坏心眼。
利诺奇卡巧合看到了，视线有点发蒙。
整座厅堂阔朗、光明，有种肃穆而盛丽的神圣感，光线散漫落下，被毫无纤尘的地面弹起，假窗投射光晕——白昼、金灯、大理石，到处都辉煌绚丽，缀成让人心醉神迷的耀眼盛况。
宗潇就站在从上黑到下的贺瑾秋身边，仿佛一樽在明光中的幻物，蝴蝶般贴在贺瑾秋的身边发亮。
利诺奇卡呆呆地想：……他看起来好像不是真的一样。
——不过等到吃东西的时候，这漂亮得虚假的宗代理就光环消解，显得非常真实——实在是太能吃了。
宗潇吃正餐不在行，吃甜点、零食和杂餐都还可以，杂餐就属于牛排加蛋糕的这种诡异吃法，反正他肠胃受得了。
利诺奇卡把能准备好的所有小点心都摆在了宗代理的面前，宗少爷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利诺奇卡。”
宗潇定定看了利诺奇卡一会，贺瑾秋的视线转过去，看到宗潇好认真的半张侧脸。
“……阿多芙吉娅、阿列克斯基、利诺奇卡。”宗潇死记硬背，“你不错。”
利诺奇卡笑着答道，“谢谢您。”
下午，安吉拉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过来跟他们一起逛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藏品。
贺瑾秋问她，“你为什么来这里？”
“欣赏艺术。”
“你可以换个地方。”宗潇比贺瑾秋更直白。
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的安吉拉显得非常前卫，她一身皮衣皮裤，高挑的身材曲线完美，显出一种非常火辣的攻击性。
“可是我有些事很好奇。”安吉拉摸了摸自己间杂色彩的白色头发，再把手揣进兜里。
“你的好奇心会害死你。”宗潇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
安吉拉笑得花枝招展地，“你和传闻里一点也不一样。”
“比如说。”
“你竟然和星国沈家的大代理谈恋爱。”
贺瑾秋在宗潇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非常随意道，“猫竟然愿意洗澡。”
“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谁知道猫还会煲电话粥？”
“什么是电话粥？”安吉拉问。
“也许猫会用浏览器搜索看看？”
安吉拉看了贺瑾秋一会，才张口道，“嘿，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不知道。”
“凯文，凯文也像你这样，男人都对秘密严防死守吗？”
宗潇在贺瑾秋旁边笑，他们继续往前慢慢看，安吉拉也悠闲地跟着。
贺瑾秋看了一会才说，“凯文只是厌倦一切。”
“你也只是厌倦女人。”安吉拉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宗潇不笑了，警惕地看着她，贺瑾秋稍稍档了一下宗潇，侧过脸看着安吉拉，“你不是知道我厌倦你了？”
“这件事和性别没有关系。”
“但我猫毛过敏。”
安吉拉像个电灯泡一样在宗潇和贺瑾秋的身边晃到出发前，一个多小时她就时不时拐弯抹角地想和贺瑾秋单独说点什么，但是介于宗潇在只能一直很隐晦。
“你是个苍蝇。”宗少爷作出如下点评，“美丽坚人都这样吗？”
安吉拉本想说“当然不是”，但立刻改口变成了，“我才不是苍蝇。”
宗潇舒舒服服往贺瑾秋身边一坐，“苍蝇说：嗡嗡嗡嗡嗡。”
贺瑾秋微微笑着，拆了颗糖给他吃。
安吉拉看他俩这样，白眼道，“不承认也没有任何意义。”
“就是拿你寻开心。”
天色降下来，车辆启程出发，宗潇含着糖兴致还可以，他反过来问安吉拉，“你为什么不打电话了？”
“现在不需要。”
“那是你的术法吗？”
“星国人都窥探别人的**吗？”
宗潇轻蔑地摇头，“只有老子这样，所以那是你的术法吧？”
“是啊。”
“具体是什么样？”
安吉拉微微睁大眼睛，“你指望我把详细的也告诉你吗？”
“嗯啊。”
“这怎么可能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宗潇颔首，“一个美丽坚的升斗屁民。”
安吉拉的表情五彩斑斓了一会，“还不到那种地步。”
“更糟糕吗？”宗少爷终于有点吃惊了，甚至难能可见地看出了一种怜悯——“你甚至不是一个屁民？”
“……聊点别的吧？”
宗潇微微吸气，和贺瑾秋道，“屁民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车辆抵达，路程也不是特别长，利诺奇卡给他们开车门，恭请他们下车。
喷泉在秋季依然盛大，一座看似不太起眼实则非常华美的宫殿前经过了很多车辆。
大门前，贵客们陆陆续续下车、入场。
他们来的时间刚好，人不算特别多，但也不少。
三个大代理级的下车和进门都很显眼，因为和这些往来的贵族不同，身上拔然的气质就非常非凡。
宗潇平时万众瞩目惯了，目空一切地往里走。有些人认识贺瑾秋和安吉拉，还会凑过来示好地打个招呼。
利诺奇卡请他们跟随他向下，宗潇突然顿了一下，以相当惊人的敏锐感望穿大厅，眼神空洞而明亮地盯在一张脸上。
这里奢侈、堂皇，聚在一起说话的名流，正在向下走的贵族，忙前忙后的谦卑侍者，一切熙熙攘攘。
那张陌生的脸，有着让人讨厌的眼神。
宗潇静静盯在那里，但时间很短暂，很快他就被贺瑾秋带了一步，继续向前走。
那微小的一格时间里，宗潇的指尖抽搐般蜷了一下。他又看回去，但那个人被挡住，他现在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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