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透入肌理，像是在摸索缝隙。
缝隙里浸润着腹腔的温度，血管和血液温暖地包住了宗潇的手，从侧边触及了肋骨。
贺瑾秋的手带着他，猩红的目光没有看着自己的腰侧，但却注视着宗潇——宗潇的表情非常专注，电影的光色打在脸侧，变幻着，但他全然的注意力都在指尖之下。
“疼吗？”摸到尽处的宗少爷抬起恍恍的眼睛，碎着点光，看他。
“不疼。”
宗潇摸是摸着，半晌没有勇气拆下，贺瑾秋借他的手，带着他向下一扣。
隔着血肉，“喀哒”的响动只从指尖跳上神经和中枢，变成一种断裂的信号，没有宗潇想象中那么恐怖。
贺瑾秋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断口理应很平滑——一种感觉。
肋骨抽了出来，没人有心思看电影，贺瑾秋这时才发现冷汗浸渍了宗少爷无法无天的脊背。他额角的湿汗滑落，经过眉眼，目光跟着缓和下来。
魔怪的肋骨，无数漆黑花纹繁丽描绘，白底所剩无几。
宗潇如获至宝地捧在手上，暗色在脸上描摹得绻绻，透出一种很知足的幸福感来。
贺瑾秋握着宗潇的手腕，另一只手拿住肋骨的一边，骨头卷小，套牢成一个圈环，被他对入宗潇左手的无名指，变成没有一丝白色的纯黑戒指。
宗潇惊叹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显爱不释手得要命，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羊暂时被忘在了一边。
探入的地方不留下创口，贺瑾秋很无语地擦掉了微微的血迹。
宗潇往贺瑾秋的身上一躺，伸着手掌看得非常雀跃，“好好看。”他伸手给贺瑾秋看，“安吉拉戴着那个粗制滥造的东西不觉得可悲吗？”
“猫能有什么审美。”
宗潇心情万里无云地笑了一声，扭过来趴在贺瑾秋身边，“别人能看出来吗？”
“大代理肯定看得出来。”
宗少爷在床上得意地哼哼着，才想起来一样问，“你不疼吗？”
“还好，不算特别疼。”
“那有伤口吗？”
“没有。”
“记忆呢？”
“这个我不知道，可能得施加术法才看得到？”
宗潇一骨碌就翻他身上来了，捧着贺瑾秋的脸靠近自己，“秋。”
电影里的声响非常嘈杂，但却莫名让人觉得房间内格外安静，这个季节的俄洛斯已经不开空调了，寒风从窗棂边踏去，防弹玻璃却不递入一点音讯。
“嗯。”
抵得太近，呼吸暧暧地摩挲着，变得很温暖，那种淡奶油一样的味道，又搅着雪白晶亮的砂糖，凉凉甜甜的，在呼吸的时候嫩得明显。
“不疼的话。”宗潇得寸进尺地，自己也意识到有点无理取闹那样，稍稍磨蹭了他一下。
“秋也戴吧，好不好？”
总是颐指气使，说话不带半点回旋余地的宗少爷，现在竟然还会迂回战术了。蝴蝶面、狗狗眼，脂一般质地的脸在夜里荧荧的，眼睛很亮，凑近了就让人头晕心软——
——宗潇抓着贺瑾秋的左手得意得一直笑。
“这么高兴？”贺瑾秋问他。
宗潇看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漆黑戒指，心花怒放，“对啊。”他总算舍得从看戒指转向看贺瑾秋，“你就是老子的了。”
贺瑾秋看他透亮的眼睛，稍稍低头微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宗大少爷被哄高兴了，被亲了一口也没什么反应。
这眼睛和别人不一样，斑斓得不正常。
思绪突然间掠过贺瑾秋的脑海——宗家应该知道，但潇潇不知道，俄洛斯知道，但他们不知道。
俄洛斯的人想单独和他聊聊，只是他，不带上潇潇。仔细一想的话，在冬之宫还有安吉拉想和他单独说话。
俄洛斯和美丽坚的大代理。
“在想什么？”宗潇躺在他身上，牵着手，仰着脸看他。
贺瑾秋摸小猫一样，抚摩着宗潇颌下的细皮嫩肉，“没什么。”
换在之前，宗少爷因为这句“没什么”可能又要掀天了，但最近脾气好像变好了，也不追究，脑袋蹭了蹭就继续看电影了。
……他该怎么跟俄洛斯这边的人单独见上一面？
-
返程前只见到了阿列克斯基、阿多芙吉娅和利诺奇卡。
阿丽儿昨晚就率先登机回到了轮蹲总部，一方面是处理关于谁要买石头的问题，另一方面就是那个破亿问题严重得简直过分——
那才一箱石头。
宗潇懒得管谁要送谁不送的，不过看到利诺奇卡送了一大盒礼物零食就改观了，利诺奇卡絮絮叨叨地在说话：
“都是偏甜的，有一两个微酸，但是我觉得那种也非常有特点！都很不错，我提前订好的，就算微酸的不够好吃我觉得宗代理也可以当做是一种体验……”
宗潇没忍住和利诺奇卡走到一旁开盒子看了眼到底有多少。
这边阿列克斯基和阿多芙吉娅总算找到机会和贺瑾秋单独相处——登机前的几分钟，等于也没什么用了。
阿列克斯基问他，“我们想私下带你进入封禁区，你怎么想？”
“邮件讲不清楚？”
“我们不相信网络。”
贺瑾秋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我们会再见面的。”
“大概需要多久？我和阿多芙吉娅很快就需要回到西铂利亚了。”
之前似乎也没觉察到阿列克斯基和阿多芙吉娅这么频繁地往返于城市和西铂利亚之间。
“我抵达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
阿列克斯基看向阿多芙吉娅，阿多芙吉娅迟疑了一下，但表示没有关系。
宗潇抱着礼物回来了，满心满眼都是对利诺奇卡的赞赏。
登机了，宗潇跟利诺奇卡挥手。
“怎么样？”贺瑾秋问他。
“这个混血代理真的很上道。”宗潇侧过来给贺瑾秋看。
“我是说礼物。”
“很好啊！都很好看。”
贺瑾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没尝一点？”
宗潇睁大眼睛，“我早晨吃得够多了——你是觉得我还能吃？”
贺瑾秋一般不轻易衡量宗潇的食量，稍稍笑着顿了一下，“没有。”
“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很好，跟你吃心情会变得很不错。”
宗潇怀疑地多看了他一眼，暂时被忽悠过去了。
昨晚戴上魔怪肋骨的对戒，大少爷的满意和兴奋是掩饰不住的，还很有传染力，连贺瑾秋这种喜怒不言于色的都被煽得有点激动。
折腾够了，现在非常好睡，把礼物存好，宗潇披上小毯子眼睛一闭就要睡觉。
在宗家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逆不道的阎罗王，在他身边睡得安安静静，呼吸绵长。眼睫长长的，覆着一层珊瑚般的亮，眼睑被衬得细润，像是苞着淡淡晨光。
贺瑾秋在他额角很轻地吻了吻，宗潇在半梦半醒里好像感觉得到，脸颊贴过来，脑袋往他身上浅浅地蹭了一下。
-
飞机落地之后，国安代派来接的人已经等在到达层，宗少爷睡饱了，在飞机上就已经吃吃喝喝加上拼拼图拼玩具折腾贺瑾秋全干了一遍，心情绝佳地下了飞机。
贺瑾秋发现自己的精神属实是与日俱增，被宗潇蹉跎之后也不觉得累，心力交瘁这种感觉真的是好久没出现过了。
车辆开到国安代外围，林海背着满背的日影流光，竟然碰到了刚要换乘被风吹得头发都乱了的百里剑英。
百里冰山同志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兀自拿着资料在研究。
宗潇喊她，“女魔头！！”
百里冰山冷冷抬起视线，宗潇还招惹她，“你在看什么！”
百里剑英和他这种能喊得兴高采烈的不是一种人，和他们干脆同往回走才开始解释，“我怀疑霓虹的魔怪进入了国内。”
贺瑾秋正色起来，“为什么？”
宗潇不明就里，不过看百里剑英很睡眠不足的样子，“你一直熬夜吗？”
“对。”百里剑英拢了一下手头的资料，“你们跟我去见吴闻，等一下一起说。”
吴闻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准备下班，西装控理了理西装，左右照了一下，下了班也要容光焕发。
百里剑英敲门后不等吴闻说话就推门而入，吴闻刚要责备这是不是不懂行规，看到是百里·铁拳·剑英，遂问，“发生什么了吗？”
丝毫不敢提下班，态度好上加好，请她坐下。
宗潇坐下来，又拿着吴闻的符箓开始观摩。
“这几天我查了一下，尚海入境的监控里有很短暂的一段时间没有记录，但恰好是维修时间，所以我只是存疑。”
“跟着什么进来的？”吴闻问。
“进出口卸货的，食品、器具、家具、钢材，还有三个旅游团，一个霓虹僧侣团。”
“你怀疑呢？”
“都怀疑，都在排查。”
吴闻在百里剑英冷锐的目光里点点头，“别的省份怎么样？”
“别的省份没有监控的记录缺失。”
“真刚好啊……”吴闻慨叹了一句，“也有可能是巧合，它们不会选择在别的国家登陆吗？”
“如果我是霓虹的魔怪，我首选肯定是星国。”百里剑英把资料翻开，给吴闻看，“他们古时候曾经有过入境记录。”
吴闻和贺瑾秋静静看了一会，状况外宗少爷开了一局游戏。
“我跟上面提过我要转尚海了，最近这段时间。”
吴闻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一时没有说话，“……你要离开总部一段时间？”
“嗯，要外派也行，但我主要都会留在尚海，确定没问题我就回来，有问题我就在那里解决。”
贺瑾秋皱起眉头，“你自己能解决？”
“可以。”百里剑英点点头，没半句废话地起身收拾东西就要走人了。
宗潇边打游戏边问，“你去哪啊女魔头？”
“下班。”
女魔头下班了。
“……俄洛斯那边的情况如何？”
贺瑾秋于是从拍卖讲起，内涉举牌破亿相关问题，宗潇乐得止不住。
吴闻听故事一样边泡茶边笑边听，“真的吗？”
“这像假的吗？”
“像啊。真是星国币啊？”吴闻还在问。
“嗯。”贺瑾秋颔首，问国安代执行理事，“不过你应该笑吗？”
吴闻愣了一下，笑容收敛了一点，“……是因为这太戏剧性了。”他清了清嗓子，拐话题问，“那巨人离开西铂利亚这件事，阿列克斯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他解释各国都是这样确实解释得通。”贺瑾秋道，“还有，在猛古杀了赏金流匪的魔怪红莲花现在正在俄洛斯。”
吴闻的笑意凝住了，“……你说什么？”
“她穿越了边境线。”贺瑾秋平静、详细地重复，“她现在正在俄洛斯，中西铂利亚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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