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少爷那白白的手掌乍一块触目惊心,贺瑾秋愣了一下,“你不知道躲着毒吗?”
“嗯?”
百里剑英颔首示意贺瑾秋,“给他绑一下。”
贺瑾秋拔出一支长刀干脆利落地砍落了触须,几步涉水又一个纵跃停在宗潇面前。
“多数魔怪都是有毒的,你自己想象一下,克拉肯有毒吗?”贺瑾秋掏出随身携带的绷带,两个人在摇摇晃晃即将沉船的游轮上都站得很稳。
宗潇也不知经没经脑子,摇摇头,“没毒。”
行,人宗少爷想象不出有毒。
贺瑾秋懒得和他废话,动作快速地用绷带给宗潇扎好,“不要挠,等个五分钟。”
“这不是致死的毒吗?”
“对代理来说不是,我们有天然的抗性。”贺瑾秋把装解毒药的药瓶递给宗潇,“吃一个。”
“我手脏。”
贺瑾秋干脆地倒了一粒塞他嘴里,宗潇含在嘴里顿时急得炸锅了,“你手也脏!”
贺瑾秋真是服了他了,看他要吐就一把捂他脸上,“忍忍!”
宗潇只好嚼糖豆似的咬了几下,“我怎么没觉得克拉肯特别难打?”
在下方和一堆乌贼触须死磕的百里剑英飞了个冰寒刺骨的眼刀上来。
“那是因为在场有两个大代理,甚至你的水平估计和大代理也差不了多少。”
状况外特别兴致勃勃,“是吗?”
“是!所以都滚下来!”百里剑英大声道。
贺瑾秋拔出两支长刀,毫不犹豫从上逆风压下!
海水骤然澜起震天动地的浪潮,像是被气刃挖开的水晶棺,克拉肯硕大的头部前再没有一滴水珠,可以清晰看到它暗红发紫的皮——
宗潇这时才发现,贺瑾秋出鞘的利刃竟然是两柄锋锐细薄的木刀,这两柄长刀仿佛微有弧度的细长新月,上面的木质纹理还圈圈绕绕的。
——还是太硬。
“还是不行?”百里剑英问道。
贺瑾秋疾步退开,一道把克拉肯的触须片落如刺身。
这下拉满了克拉肯的仇恨,无数触须把不堪重负的游轮内绞稀碎,继而藤条一样遮天蔽日地涌向贺瑾秋。
“我有一个想法!”宗潇站得高看得远,很自在地往下喊。
触须仿佛自天而下的粗壮长柱,对向贺瑾秋的外侧面将他团团围拢,直接坚硬地把他和外界隔绝。
刚要靠近的百里剑英迫不得已几个连跳闪身,这些触须异常庞大,吸盘上绿绿紫紫,毒得格外明显。
“说!”百里剑英对宗潇喊,又转向贺瑾秋,“贺瑾秋,你活着还是死了?”
像是肌理发力,触须绷紧如石块,越收越紧。
百里剑英摸出一溜钢箭,填进□□里,然后以自己为圆心,把外围一圈蠢蠢欲动的触须打得不能靠近。
宗潇正在上面琢磨,“这个是海产品吧?”
百里剑英实在没空理他的天马行空。
“如果煮它,能煮熟吗?”
百里剑英气得都要冷笑了,大少爷游手好闲很是自得其乐,偶尔凌厉地踢开靠近的触须,举着他那伤手非常优游自在。
“能,但哪来那么大的锅?”百里剑英嘲道,“有这个遐想的空——”
缓缓内收的触须蠕动着越夹越紧,突然顿住不动了。
在外的吸盘较劲一样鼓胀起来,毒液一点点地溢流,把甲板蚀出钢铁烧热后、混杂着腐烂的滚烫味道。
水汽开始从触须上蒸发,灼热的毒烟呲呲作响,触须被抽干一样迅速瘪了下去——百里剑英一蹿老高,同一时刻刀光瀑射——
从宗潇这里看过去,好像甲板上一株顶天的紫树从内飞出无数斑斓蝴蝶,围着闪过一圈——
下一刻,肉柱崩解,贺瑾秋在焦烧的毒雾里三步疾出。
贺瑾秋和百里剑英被这种耗时战拖得有点狼狈,宗潇倒是很事件外地跳了下来,还在好奇宝宝,“你要是用刀捅了克拉肯的头它就会死吗?”
百里剑英对宗潇这种出力不多但话很多的耐心很少,不过贺瑾秋比起百里剑英到底是好脾气,回答道,“差不多,破坏魔怪的中枢区域致命性提升很多。”
“哦。”宗潇和触须捉迷藏一样灵活闪躲,丝毫不管脚下越来越少且千疮百孔的可站面积,“可你明明知道它很硬也,干嘛要做没用的尝试?”
贺瑾秋突然像是手很疼一样微微甩腕,再就干脆地破开源源不绝的触须,“魔怪的力量是一种循环,破坏触须会不断减少它头部表面的坚韧程度。”
“喔——”宗潇恍然大悟,讨赏一样近过来——
“那我试试。”
“试什……”
海水浑浊不堪,但自这被污染了个彻底的海水下方,白光仿佛冲向四面八方的利刃,拢合的十指一样,把三个代理和克拉肯完全吞噬进去!
——百里剑英看到宗潇。
事实上,她只看到宗潇的背影。
宗潇微微仰头,站姿看起来很惬意,他的右手食指动来动去,悠哉地把浮在空中的小型克拉肯指挥来去。
幻术?
不对。
她四处看了看,入目又是铺天盖地的白,让人什么也想不到——那种白不像雪,更不像玉,就是一种很单纯,没有生机,但又异常空旷的白。
还是刚才那地方,但是这次她有了心理准备。
宗潇转过来,克拉肯这下没随着他动了,在他背后背景般张牙舞爪,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声。
“要干什么?”百里剑英吃惊过后静下来问。
话语出口她才发现——她的声音堪称浑厚洪亮,在整个洁白的虚空里无限缭绕传递,又因为没有触摸到屏障,所以旷远而无所回声。
“煮它啊。”宗潇说得很理所应当。
他翻过手腕,这个动作牵起克拉肯——克拉肯随着他指尖摆出去,贴在一块透明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一面温度极高的墙。大量的白雾从接触面爆发出来,长着无数触须的克拉肯痛苦地锐叫着,刚要硬逃就被宗潇的手指遥控着摁了回去。
“这里是……”贺瑾秋震撼地喃喃,嗓音像是夜晚的缓风一样吹拂得很远。
“我的天生术法。”宗潇得意洋洋地回过去看贺瑾秋,说的话听上去波澜壮阔,“好玩吗?”
好玩吗?!
“克拉肯为什么变得那么小?”贺瑾秋问。
说是“那么小”,但其实也不小,两三米长的克拉肯在不远处被烫得惨叫。
宗潇长长“嗯”了一声,挑眉道,“怎么说呢?因为空间很大,我们很大,所以它很小。”想了想宗潇又补了一句,“它没有变小,它就这么小。”
百里剑英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生术法,被冲击得都有点混乱了,“但是它在外面很大——”
“但是——”宗潇皱着眉把克拉肯翻过来煎,很为难地在用他那生涩粗暴的语言系统,“这片海洋,相比于克拉肯,大很多吧?”
百里剑英存疑地“嗯”了一声。
“那整个地球,相比于海洋,又大很多吧?”
“嗯。”
“所以克拉肯不大,它只是相对于人类来说很大,对吧?”
百里剑英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那么克拉肯就是可大也可小的东西,是不是?”宗潇循循善诱。
“是,但是克拉肯并没有变小——”
“对啊。”宗潇理所应当地点头,“它本来就这么小。”
百里剑英想问克拉肯哪里小了,但是她没开口,只是盯着被煎得流汤的克拉肯思考。
倒是贺瑾秋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懂啦?”宗潇问。
贺代理组织了一下语言,靠近了去看克拉肯,“克拉肯的大小不变,但是它有相对的大和相对的小。”
百里剑英仍旧眉头紧锁,“所以呢?”
“所以它现在是相对小,相对于无限的大,它无限小。”贺瑾秋解释完发现百里剑英和宗潇好像都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就是说,除了无限大和无限小是永恒不变的外,只是看待的角度变了,那么克拉肯的相对大小就变了。”
百里剑英眯着眼睛慢慢点头,“理解了。”
“它没变啊?”宗潇睁着明明的眼问。
“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贺瑾秋说,“你说的是对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宗少爷对了就行,因此宗潇便顺杆上爬,很肯定道,“那当然。”
贺瑾秋看他那自信力超然的模样,静了一会才缓着开了口,“……我看过一些相关的记载。”他观察着宗潇的反应,“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天生术法在宗家已经失传了。”
宗潇并不在乎,把克拉肯又翻了面,煎得可响,“说说看。”
贺瑾秋定定看着宗潇,“这可是你的术法,万一我说中了——”
“那有什么关系?”宗潇大手一挥,全然不放心上,“说得好像除我外还有人能掌握这个术法一样。”
“……虚室生白。”
宗潇转向贺瑾秋,露出一些疯徒的微末表情,这乍然让贺瑾秋觉得宗潇好像要对他下手——但定睛看又不是,宗潇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只剩自己,整张脸显着点异样的鲜活。
“沈家有你了不起。”宗潇语气好夸张,表情又变得特别自豪,“为你来国安代,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贺瑾秋看宗潇那没心没肺的反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现在要干什么?”百里剑英问。
“你们觉得皮够烂我们就出去。”
百里剑英稍稍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你干脆在术法里杀了它。”
“不行。”宗潇断然拒绝。
贺瑾秋沉默着站了一会,绑带后的眼睛再次仔细地四下看了看,才走过去用刀确认了一下软硬度,克拉肯仍在不断挣扎。
“——差不多了。”
“那就行。”宗潇收回指尖。
几秒之后,正午的日光刺得贺瑾秋和百里剑英睁不开眼,滚烫得惊人的沸水自海水下拼命翻腾,巧的是他们居然落脚在停滞的快艇上——宗潇懒洋洋往背后的贺瑾秋身上一靠,很没他的事那样就不参与了。
到处都是湿润滚烫的蒸汽,海水泛着高温的浮末,克拉肯“昂昂昂”地一直叫,震耳欲聋到宗潇又懒洋洋地抽回垂下的两臂去捂耳朵。
“它要跑了!”百里剑英大喊一声,周围霍然爆发一阵霓虹语。
双刀短时脱手,「沍」字诀直坠海底,冰体快速冻结,急速下沉的克拉肯不得不二度随冰浮出海面。
呼啦啦从快艇上站起来一簇人,一下挡在百里剑英面前,拿着一张盖了印的纸压在百里剑英面前。
“谁啊?”宗潇闻。
贺瑾秋拽稳了宗潇,“……霓虹国安代。”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霓虹武士服的老头,用星国语对百里剑英道,“我们已经等了非常久,世安代已委派霓虹处理克拉肯,请你们别再干涉。”
“我们马上杀了它。”百里剑英的整张脸完完全全冷下去。
“不。”霓虹的这个老头,大代理杉田尤斩钉截铁拒绝道,“我们会杀了它。”他看百里剑英寸步不让的样子,就把手压在了刀柄上,“你已经违规了,百里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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