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做不了,甚至帮宗泫义传声,安排见面,就算真的不是有心藏匿监控,那这又算什么?
夜色下国安代的住宅区显出一种凝滞的静谧,秋季穿来了透入腑脏的凉意,贺瑾秋闻到一些尘土的味道,连这种味道都显得冰凉,仿佛是昭示着相当不祥的气息。
他没有往宅邸那边去,夏天的狗脑袋、血泊、身体、坑洞,所有的一切都鲜明得要迸开一样,黑色的皮毛、暗沉的血色、断裂。
……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窒息的压感就循环在每一天里,毫不消停,不肯止息。
从得知宗潇的眼睛那时开始吗?
-
宗潇坐在宅邸的铁门边,夜色拂动着,事物虽然暗,但却很清晰,从宗潇的眼睛里分辨的话,没有什么是看不到的,无论远近。
秋说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是什么意思呢?是不回来了吗?可是为什么去沈家要那么久?之前不是很快都能解决吗?
他拿着手机坐着,空明的眼睛向外望,整条街道的动静洄进夜里,偶尔能看见没睡的代理,房里有光,因为掩在帘后,光线就变得模糊起来。
秋最近总是很忙,忙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明天会都告诉他吗?
之前堆积的情绪全都散了,心虚像是闪烁的眼睛一样,时不时在心底惊悚地亮一下,又暗了。
风吹动树梢,满树都是响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满头满脸地掉落。
为什么秋不说呢?
元元说忙碌、手机不值得信赖、需要距离。
宗潇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天气冷得有点异常,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摸索到说不清是寒意还是空洞无底感带来的战栗。
……
……还是只是不想告诉而已?
这种揣测让宗潇觉得非常毛骨悚然,他眨了一会眼睛,眼泪在远离了贺瑾秋之后就收止了,大概是因为没有必要。但是脸上还留有一些干涸的、微微发痒的绷感,以及眼睛也不舒服,后脑勺也是。
哭泣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十八年来宗潇从未有过这种害怕的泪水,没有目标的恐惧,被贺瑾秋一碰就会掉落。
——这一夜注定是不可能睡了,除非贺瑾秋回来。
不想玩游戏,不想遇到别人,不想说话,只是在等,等待如同一段愚钝的折磨,又缓又慢。不可以提前知道好坏吗?为什么不能读心呢?
焦灼,还有一种心虚害怕的感觉在不断轮替,轮替的过程里总是觉得慌张,牙龈里泅着炎症一样的麻痒,这让他时不时联想到一些——比如说宗泫礼模糊的死态,下一步就变成血肉模糊的宗泫仁,还有沈家,沈家唯一碰过的那个五官曲扭的、记不清楚的少爷。
……通通杀掉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害怕了。
宗潇静静地注视了自己的双手片刻,他的手又陌生又熟悉,在遇到贺瑾秋之前沾过血,洗净了又很白皙,掌心被蛮婆夸过,说他“好命”……
遇到贺瑾秋后就不再频繁动手了,但触碰的东西更多,贺瑾秋的哪里他都碰过,掌心里相比于沾血,似乎和贺瑾秋牵连的时间更多。
为什么好久没有碰血了呢?
夜风吹过他额前的软发,扫过相当漂亮的眼睫,痴痴的眼底一片好干净。
……如果他这么做了,秋会怎么样?
宗潇抬起脸,还好入秋后没什么蚊子了。他静静这么坐着,脸上荧荧的,月色澄亮,在指尖变成细腻的珍珠粉末,蹭得他手指发光。
小土堆是新鲜的,血腥味丝丝缕缕,被风摇来摆去。
夏天如果在的话,现在是不是拱到他的脚边,哼哼唧唧要跟他说话?
如果用术法的话,如果他有强烈渴望的话,魔怪是不是会从他的大千里破土而出?
宗潇的视线偏移过去,在月夜下铮铮的,划过一道空白、单调,以至于皎洁又瘆人的亮。他盯着被他和贺瑾秋亲手埋下的土堆,秋会高兴吗?如果用这种方式——比如说现在,他用夏天——
手机响了。
高速甚至过密的思路被一下扯断,差一点落地成真的事情飘零着掉下。
是蛮婆的电话。
“少爷。”蛮婆的语调有点不稳,“老妾和淑姨查了,只有两位老爷在本家里,三老爷不在家,也没听说是去哪里……”
是宗泫义。
——他唯恐针对贺瑾秋的事是宗家做的,唯恐唯恐自己变成贺瑾秋厄运的起因,然而希冀像是熹光做的糖模,一敲就碎成千万瓣。
……秋知道了会怎么样?
嗜杀的**在手指里扰动着,骨骼发痒,要生长一样破开皮肤。熟悉的,太过熟悉的弑欲和惯常不合心意的疯狂——所有,在牙根狰狞绷紧——
一些蝼蚁
苟延残喘坏事 代价死杀了全部
宗潇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月华发白地掩映着,他的影子鬼迹一样拉得好长。
“少爷,您听见了吗?”蛮婆急急地问。
宗潇没有作声,他的脸上甚至也没有表情,眼睛是清晰的、透光的,彻光里声色消匿,有种空缺、破裂而不正常的癫然感。
他的手伸向铁门,蛮婆在电话里简直要用狮子吼大呼小叫起来了,“少爷!!”害怕宗潇把手机一放就走人那样,“不要回本家!也不要杀了三老爷!!”
宗潇仿佛没有听到,他拿开手机,准备要随便抛掉了。
“贺代理是您之前的负责人,少爷!您现在还没成为大代理,而您是被贺代理认证了才能转正的!”蛮婆声嘶力竭地喊着,即便是拿远了手机倒还是能听得挺清楚——
“少爷!您要是回本家动手或者对三老爷动手,国安代那边都会知道的,他们不是血老奴!您现在是老爷们对付贺代理的底牌,您要是动手了贺代理怎么办?”
宗潇怔直的目光才渗入曲光一样,呼吸和心跳同频颤了一下,勃然的惨白杀意像是天明时候的白浪,倒头跌下去了。
他把手机贴回耳边。
手。宗潇的手在铁栏上抓得那么紧,骨节白得好像褪了色,青筋脱掉了皮上的血,连蛮婆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扭声——
宗潇安静了一瞬,然而听得出呼吸乱了,他张开嘴,发现舌尖硬着,阻塞他说话那样不肯顺服下来。
“……蛮婆。”宗潇问,“……我要怎么办?”
蛮婆一刹那间没有说话,她头一次继哭腔后听到少爷这样的声音,喉头酸涩着,声音在抖,微微哑着,因为声音不大,所以颤抖也不算明显,只是能听出很心惊的恐惧——
过去的所有坦途都走不了了,阎罗王放下尖刀,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无助又无能——
“您……”
风流吹落新枯的树叶,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拍打声。
“……您不要担心。”蛮婆的嗓音也低下来,保证一样尽可能沉住气,“贺代理的母亲和妹妹现在由老妾和淑姨来保护,三老爷的事和血老奴的事先不要和贺代理说——”
蛮婆深呼吸了一次,又着重着,怕宗潇没意识到那样强调了一遍。
“您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您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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