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才把车开到机场,宗潇一觉补了个彻底,心情很不错,被晒也没什么怨言。
贺瑾秋下了车,把双刀交给分部代理去办随机,没一会全弄好了,被他提着上飞机。
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宗潇的影响。贺瑾秋已经逐渐能确认,这是他第一次在大量死气入体后能这么快恢复,甚至连缠绵不绝的噩梦都能被彻底摒除在外,像平常一样入睡。
这次的机票是分部这里赶紧买的,居然还是商务舱。
宗潇靠窗,贺瑾秋靠过道,他方便出去,就在洗手间摘下了手套,把绷带一圈圈地解开。
手掌完好无损,只是显出皮肉初愈的嫩痕,泛着血丝一样的色泽。
只要再等一两天就好了。
不用再系绷带,因为不会再出血了。贺瑾秋只洗了个手,把手套戴上,转身又回了座位。
“想吃东西。”宗潇对他说,“嘴巴痒。”
“等一会。”贺瑾秋试图转移宗潇的注意力,“你在山洞里说的灰斗篷是怎么看见的?”
宗潇也就看见的那会上心,不被贺瑾秋提起来早抛到脑后去了。
“你说那个啊——我也不知道。”宗潇眼珠子乱转地想了想,“我好像可以看到沙鲁看到的东西。”
“有什么?”
“我感觉很卡,一顿一顿的,像照片。”宗潇总算肯费脑子回忆一下,“他在河边看到红莲花,再之前看到他小时候,嗯……
“雪山上确实有几个灰斗篷的人,带头的那个女的看不到脸,我最后看到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死的,他们那时都还活着。”
飞机还要一会才起飞,贺瑾秋把电话打给百里剑英。
百里剑英的声音冷冰冰的,“干什么?”
“你现在在哪?”
“世安代,克拉肯的事理事会这边还没打算让我走。”
贺瑾秋权衡了一会,没有立刻告诉她。
出沁元的委托是个意外,克拉肯也事发突然,没有经过国安代的协商。
“到底有什么事?”百里剑英问。
“我饿了。”宗潇看着贺瑾秋,注意力又回去了。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总部?”
“我现在不回去,你真有事就等宗潇审完再来找我。”百里剑英听贺瑾秋那语气,应该是不会在电话里透露什么,因此干脆地挂了电话。
宗潇一下开了贺瑾秋的安全带,很顺手就要把两边扯一起开始打死结。
贺瑾秋放下手机擒住他的手,扭头对乘务员道,“不好意思,麻烦拿点零食过来。”
-
国安代要审宗潇的事总算落实清楚,宗家一个脸面人物都没来,只派了两个秘书。
蛮婆看宗潇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样子,自己是愁肠百结,郁闷得要命。
“少爷。”
宗潇转眼睛看她。
“您想好怎么说了没有?”
宗潇这几天特别无聊,沁元被留在猛古,他的故事会没指望了,出门吃饭也没指望了,和蛮婆把国安代都溜达一圈,还指给她看万应塔上修好的破口。
贺瑾秋看他一直吵着想做委托,实在是无聊得要他的命了,才偶尔陪他打几把游戏,但也不多,沈家最近来了国安代暂住,贺瑾秋几乎都和他们在一起。
“说什么?”宗潇问她。
蛮婆苦着一张脸,“少爷,国安代都要因为林檎鸣这事审您了,您总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宗潇躺在床上翻了翻,脸又埋回被窝里,闷声闷气说,“我没杀他,是他该死。”
蛮婆总算松了口气,就怕宗潇随心所欲一口认下了。
“是……”蛮婆把宗潇踢到地板上的枕头给捡起来,“您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您觉得他太不是人,所以让人把他提上来,结果他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
宗潇一声不吭地趴着,一点也不像是个下午就要被抓去审的人。
“少爷呀。”蛮婆苦口婆心,“您可要上心,您要是遭罪,淑姨要多难受……”
宗潇总算给了点反应,手向后摆摆,意思是知道了。
贺瑾秋中午来找他的时候,宗潇还抱着电视在那边吃冰棍,蛮婆请他进来,“贺代理喝不喝水?”
“不喝了,我来带宗潇走。”
蛮婆看上去彪悍,跟宗潇的护法似的,对国安代是一切都瞧不惯,更看不上这些来来去去的代理,今天倒是一反常态,显得格外难过。
“不叫他换衣服?”
“少爷说没空换。”蛮婆低声说,她稍稍挡着贺瑾秋,留他说几句话。
“贺代理,老妾不能跟着去,要麻烦您多看着点少爷,少爷是个没坏心眼的,这事说白了怎么都和他没有关系。沈家、林家只是找了借口要查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但这回少爷因为您铁了心要过来,老妾是真的联系不上本家……”
贺瑾秋颔首,“我知道,我会看着的。”
“少爷说话也分人,不想说的时候谁都撬不开那张嘴,跟少爷来硬的最没用。”蛮婆还絮絮地交代着,这点贺瑾秋是深以为然,
“您要不拿点零食去哄他,能讲出话来就少遭罪……”
贺瑾秋想了想,“行。”
蛮婆在贺瑾秋背后转来转去,想着还有什么能说的,贺瑾秋看蛮婆在热锅蚂蚁,宗潇撇着腿在看电视呢,就又叹又好笑,“不换衣服走吗?”
“不换。”宗潇拍拍身边的空位,“你坐。”
“一会来不及了。”说是这么说,贺瑾秋还是在他身边坐下来。今天这大少爷可稀奇了,卷毛还乱着,身上是好顺滑的丝绸睡衣,闹脾气似的就不肯让蛮婆摆弄摆弄。
“就这么去?”贺瑾秋问他。
“嗯啊。”
贺瑾秋的眼睛停在电视上,“……等一下会有很多人来。”他听宗潇在旁边咯吱咯吱地嚼冰块,“不能在那里跟任何人动手,知道吗?”
宗少爷左耳进右耳出一样,光盯着电视了。
“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贺瑾秋说完就静了一会,“沈家……”
他本来要继续说,但想想还是不合适,宗潇就转过脸来看他,“沈家什么?”
人大少爷听着呢,不想说话就装没听见,想听的一句没漏掉。
“沈家不想让他们直接判了你。”
宗潇用那双乍一看很透,而且很亮的眼睛望在贺瑾秋眼里,其实里面空空的,好像这个人根本没长心。
“那你呢?”宗潇用**的手在桶里翻出一点动静,然后拿着往嘴里塞冰块。
“干嘛不说话?”宗潇懒洋洋地滑了一点下去,眼珠子还黏在贺瑾秋脸上。他两腮里塞着冰,鼓鼓的,哪里看得出是被林家恨透了的阎罗王。
贺瑾秋看他半晌,才回了神那样,眼睛有点发颤地移开视线,“我……”
宗潇拍拍他膝头,给他留一个湿答答的爪印。
“你不好意思。”宗潇又回去看电视了,嘴里嚼着冰,模模糊糊说,“放心,我死不了,就算真判了也不能怎么样,就算这里,”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勒着,或者一枪对着——”
“少爷!”蛮婆喝住他。
宗潇装没听见,人歪过来,手压贺瑾秋腿上。蛮婆还盯着呢,宗潇从贺瑾秋的那一侧掏出薯片,又盘好腿坐回去,看上去不打算说话了。
话其实都说完了。宗潇歪过去的时候用那种特别宽心,特别有底气的语气好小声在贺瑾秋脸边轻轻说,“不怕啊。我不会死。”
……
……怕?怕什么?贺瑾秋被那种太近,近得可怕的距离攥着呼吸,脑海里的空白都随心跳涨缩,宗潇说话时,那种含了冰后冰冰凉的小风就触在他面上。
宗潇坐回去了他才试着呼吸,结果满鼻子都是稚稚软软的稀淡味道。
他倏地站起来,“……走了。”
宗潇哪里知道他贺瑾秋心里怪着什么,跟着踩了拖鞋就出门,蛮婆还想让他换鞋,“不换。”他说,“说了不换。”
难得宗潇这个话多的一路不说话,贺瑾秋心静了之后才意识到,宗潇虽然也没表现出什么高兴不高兴,但到底还是有态度的。不换衣服不换鞋,不让蛮婆碰他的头发,平时扯着人说话的嘴今天也闭着,除了两个眼睛还跟过去一样到处跑,明摆着一副很不高兴也很不肯合作的样子。
他们今天去的是国安代内部的小会堂,里头的人来了七七八八了,西装革履的身边都站着代理,好像这样就能防得住宗潇一样。
宗潇没拿眼睛瞧他们,穿着睡衣径直跟贺瑾秋往里走,金蓉从前往后跑,引着宗潇到最前处独坐。
这地方是单独围起来的封闭空间,像个盒子。金蓉怕宗潇生气,解释说,“我申请了,可是他们很害怕,无论如何都要求把宗少爷单独控制起来。”
贺瑾秋震惊地看向金蓉,“他明明还——”
金蓉也一脸伤心又苦恼的,“我说了,但是没用,问我出了命案谁来负责……”
宗潇好像没觉得怎么样,自己拉开门就坐进去了,门是磁吸式的,宗潇进去了就往回关。贺瑾秋一把架住门,小会堂里的人眼睛都集在这里,金蓉一把抓住贺瑾秋,“贺代理!”她压着声音提醒,“都看着呢!”
贺瑾秋僵着脸往里看,宗潇还是那张脸,明媚的,像太阳天的,不以为意的。金蓉伸手去往里要,把这一不正常的事努力变得看上去正常——
“……宗少爷,手机。”
宗潇把手机交了。
金蓉又把单控室里挂着的金属圈拿下来,往宗潇手上扣。
“金蓉!”贺瑾秋实在是忍不住了。
“没关系。”宗潇把手抬着,样子看着太乖了,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在受多侮辱的委屈。
——贺瑾秋是从没见过他这么配合,这么听话,“你来。”他听宗潇跟金蓉说。
贺瑾秋眼睁睁看着宗潇被铐上高压手铐,在这个过程里,一向目中无人、随心所欲的大少爷只垂着眼睛,看那个圈环压过手腕,发出很明显的扣锁声。
电流的声音滋滋呜呜地出现了。
“为什么……”贺瑾秋低着声音问他,压着气性连呼吸都进不匀。宗潇还没有确凿的罪,为什么配合得好像确知是个高危重刑犯——
宗潇展着手给贺瑾秋看,哗哗地摇了一下,电流跟着发出同频的振声,他好像觉得好玩,好像觉得不是受委屈,于是笑了,整个小会堂里光线特别苍白,宗潇的脸颊因此更白,看上去就像刻了酒窝的石膏像。
“我说了啊。”少爷凑到还没合紧的门边,抬着汪亮而空透的眼睛。
“——我是为你来的嘛,贺大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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