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百米之外,几百年的巨木晕开一地阴影,粗大的枝桠上金辉错落,长廊尽头是窗棂一扇,像是画框一样,框上正坐着美丽的天使。
树上还站着高大的男人,因此总共数起来,是两个天使。
金币被“叮!”地一下弹上半空,继而就被她秀美润泽的手抓入掌中。
“我赢了,卡利扬。”丰厚如羊毛的卷发在肩上扫去一个弧度,伊丽莎的面庞微微转过,眼底,一片蔚蓝空灵的天空倒映进另一片蔚蓝深邃的海洋里。
卡利扬盯着宗潇和贺瑾秋的背影,直到他们彻底消失。
“……实际上,我仍然觉得他看见你了。”卡利扬看向伊丽莎,就像是镜面折射一样,将几乎完全相似的金发、蔚蓝的眼睛、大理石般的面孔,甚至是背后雪白的翅膀,仔细剖成了一男一女。
伊丽莎挑起纤细的眉梢,淡淡哼了一声。
“不可能,他没有。”
卡利扬似是而非地微微笑了一声,“看到什么了?”
“灵魂。”伊丽莎微微歪头,姣美如画地靠在窗边,“好多灵魂。”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上去对“好多灵魂”是不太在意的,正淡淡看着卡利扬的眼睛。
“怎么了。”这英伟的金发天使回视他的妹妹。
“眼睛。”伊丽莎的嗓音平静如晴空下的波纹,“变红了。”
天使有着天使应有的面孔,但当其间是一双血红眼珠的时候,情况看上去就相当凶厉和不妙了。
卡利扬眨了眨眼睛,继而像是甩去羽毛上的水珠那样,他振开了雪白的长翅,树叶被他煽得发出哗响。
他又收回翅膀,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伊丽莎。
伊丽莎已经垂下面庞了,表情不见得应该有什么愉快,“别让我看见。”伊丽莎最后只这样说。
卡利扬爽朗地笑起来,“这有什么。”他的声音满不在乎,但眼神里那尖锋般的锐色牢牢钉在伊丽莎的面上。
“我们早就是魔鬼了。”
伊丽莎仍旧是柔美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让人心醉神迷的天使怎样算是一个魔鬼。她的表情宁静,说话也只像是涟漪,“红莲花的坐标已经给到了贺瑾秋手上。”
“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嗯,大师也这么说。”伊丽莎应了,她抬起温柔的明眸,“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轮蹲?”
“再一段时间。”
“我们没有理由留在轮蹲。”伊丽莎的语气听上去很淡。
“我们是为了来看宗家的魔鬼。”
“看完了。”
“再留一阵子也不会怎么样,这里难道不让你怀念?”
伊丽莎那柔美得几乎顺从的脸色骤然变了,就像是有地狱魔要从她的身体里呼之欲出,她的眼睛、嘴唇,呼吸的频率都昭示着她会惩处,甚至处死卡利扬——这不是玩笑。
“嘿,嘿!冷静一点,我只是呆在轮蹲,又不是进国安代,我根本没有可能脱离你的眼睛去见凯文,对不对?再说了,远远看一眼又——”
他的话停住了,因为他看似柔弱的妹妹已经面色铁青,从虚空中抓出了火焰之剑的手柄。
空气正在噼啪着燃烧。
卡利扬举起双手,用湛蓝的眼睛和无害的微笑面对着她。
“只是玩笑而已。”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路西法。”伊丽莎紧盯着他轻声说,“绝无玩笑。”
-
宗潇心情很好,站在门口等贺瑾秋。
他仰头看了一眼窗外,欧洲的夏天显得很和顺,微微带着点浪漫的湿润。阳光明净如水,从他这里恰好能望见遥遥远远的绿草如茵。
也许是因为肯特家族地广人稀,树多鸟多,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各种鸟鸣就接二连三从窗外飞入,廊道里很安静,因此鸟声便很热闹嘈杂。
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安静?
嗯?
宗潇回过头,尽头的另一侧也是窗,只不过很远,相隔可能快一百米。现在是上午,中途没开半盏灯,整条走廊因此有种微微的暗沉。
水晶灯里镶着点折射的阳光,因为和风吹入,所以光影像是树叶似的摇摇摆摆,偶尔发出些铃铃的响声。
他整个人都转向长廊,慢慢把眉头皱了起来。
没听错,就是有人在哭。
呜呜咽咽,或者长长的哭号,一开始是一点,然后越来越多,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暗潮,层层叠叠。
从每一道缝隙,每一处深影,每一扇闭合的房门里流溢出来。
……这是什么?
宗潇根本不怕,只是慢慢观察着整条走廊,碎光仍旧在水晶灯上闪烁,走廊也依然不太透光,另一扇窗相隔很远,外面亮得像是反光。
哭声是从哪里来的?
脚下吗?是也不是。走廊吗?是也不是。门里吗?是也不是。
宗潇迈步朝廊道的正中走去,那里最暗。
门一下开了,贺瑾秋走了出来。
宗潇转身,所有哭声在一瞬间息事宁人。
“去哪?”贺瑾秋反着手把门关上,看着宗潇一副很有目的地的样子。
宗潇走回来,指了指耳朵,“我又听到有人哭。”
贺瑾秋还放松的脸色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现在呢?”
“你开门之后就没了。”宗潇耸肩道,“这是谁给我套了术法吗?”
贺瑾秋走向他,然后一起从楼梯向下走,“你其实已经是大代理级,能在大代理身上套术法是很困难的。”
宗潇一脸臭屁,很得意,“我也觉得,那可能是我幻听了吧。”
“……你不在意吗?”
“啊?有关系吗?”宗潇莫名地看了贺瑾秋一眼,“又不痛不痒的,你怕鬼啊?”
贺瑾秋对这些倒是见怪不怪,“不怕。”
“会怕的人就是少见多怪。”宗潇嗤笑道,“又不是没见过灵魂,顶多是灵魂被加工成魔怪吧,也没什么危险的感觉。”
“你确定?”
“真没感觉有危险。”宗潇点头,“顶多有点吵。”
贺瑾秋半眯着眼没说话。
如果有人用术法套了宗潇,那么起码也得是大代理级。这几天宗潇都跟他形影不离,就算是分开的时候也没有别的大代理出现过,按道理来说是没可能被术法套中的。
再之前,在第一次听到哭声的时候,宗潇都还没来过世安代。
“喂。”宗潇喊他,贺瑾秋没出声,“秋。”
贺瑾秋看了他一眼。
“你担心我呀?”宗潇语气好欠地问,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走出肯特家族的私宅,外头的夕阳很和煦,夏日的气温舒缓,不算很热。
沈朝阳最近都要在肯特家养伤,刚才就是在交代让他先回世安代,关于那种石头是怎么回事知道之后要汇报一声。
“啊。”宗潇怜悯地看着贺瑾秋,“没关系,我理解,喜欢就是会担心。”
顶着一张犯规的脸嘴欠是最犯规的。
宗少爷还没完没了,还安慰他,“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挺喜欢你,我没笑你,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意思,到底往不往心里去?
开解一通后贺瑾秋似乎更沉默了,宗潇吃力不讨好,嘴脸一下就变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说话!”
“……我们先回国安代,明天霓虹的科考团就会来,这件事处理完应该就可以回国安代了。”
宗少爷现在没那么好糊弄,一把拽过贺大代理,半眯着眼审视他,“你换话题?”
贺瑾秋确凿地看了宗潇一眼,发现宗少爷真的有在变,之前随便可以转移的注意力已经越来越集中了。
“……上车再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第二个人听见?”
宗潇很笃定地笑了笑,倨傲地撇下贺瑾秋,勉为其难饶了他。
世安代这边的保镖大部分跟他们回去,少数还留在这里处理余留问题。魔龙的这次意外带来的损失比预想中更惊人,不知道在这之后欧洲的要求会不会收紧。
上车后,坐在前排的保镖就开口道,“贺代理,世安代理事会的有些成员希望您留在肯特家族等到事情解决,吴理事那边已经拒绝了,不过私底下还是要问问您的意思。”
宗潇还有话没聊完呢,被人半路插队,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贺瑾秋仿佛没感受到宗潇的情绪变化,微微摇头道,“没事,就按吴理事的意思,明天我也确实要回去。”
保镖点点头,侧身拿文件,看样子是要递给贺瑾秋,“这边是今天这件事的报告,您……”
宗潇猛一个前倾,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要命的保镖。
“你有完没完?”
保镖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到一脸狂风骤雨在即的宗大少爷。
“宗少爷……”
“喂,老子问你有完没完,你什么事这么多不能自己处理?大代理是来伺候你的?”
保镖被宗潇赫然的威势一压,半点不敢吱声,脸色雪白雪白,没见过这么不讲理还不让讲理的人。
贺瑾秋伸手挡了一下宗潇,像是拦了拦他,但实际上动作很轻。他一边没让宗潇继续发火,一边把挡板升了起来,“回去放我桌上,今晚会交上去。”
保镖点头如捣蒜。
宗潇转过头来,视线却延迟了片刻才看着贺瑾秋。怒火在眼底团成雪亮空茫的光,这要是换个人被这么盯着,胆都要吓破了。
“你哪边的?”宗潇面无表情地问他。
“你这边的。”
“那你拦我?”
拦是真拦了,这很难解释,解释得不好仇恨全都要集中到贺瑾秋身上。贺瑾秋看着宗潇,在宗少爷变脸前福至心灵,反向思维道,“不好吗?”
宗少爷一声不吭,冷着脸等他的下文。
贺瑾秋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处变不惊了,果然脑子越用越快,脸皮越用越厚,原来讲不出口的话,现在在各种形式下都能被逼着脱口而出了,“你看我拦别人吗?”
“……”
“别人我都不管,是不是?那我拦你不就是因为你比较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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