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林间别墅被夜色笼罩,这里曾是纯种夜行者一族的王后亲自选址的度假胜地,位置偏僻静谧,不容易被人发现。
Zack心中清楚,这间别墅的封印只有自己能够解除,是母亲为他留下的应急出口。
她担心大儿子某一天终于能够从无名之地逃离,却无法回铜时空,或许还能想到这里。
Zack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曲水星,以为她只是被方才猛烈的药性疼晕过去。
今晚吹足了海风,又经历了坐船的颠簸与痛苦的药物反应,曲水星的马尾辫早已维持不住,在月光下散乱如丝,刘海下的面色潮红,布满细密的汗珠。
Zack不可抑制地躁郁起来,怎么办?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憎恨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竟然萌生出一个冲动……如果曲水星彻底消失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伸出手,扼住曲水星纤细的脖颈,好像掐断一株水仙花那般简单。
还不等指尖发力,掌心先传来滚烫的反馈,Zack感觉有些不对劲,摸了摸曲水星的额头。
滚烫的,或许是发烧了。
Zack莫名慌张起来,夺走一个麻瓜女孩的生命是如此轻易的事,但从未有人教会过他,那些破碎的部分该如何修补。
在这间充满回忆的房子里,久远的记忆适时涌入脑海,耳畔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
“没想到我们的小炎,小老虎也会生病哦。”
儿时似乎就是在这张床上,他头昏脑涨躺着,额头被母亲覆盖上冰凉的湿毛巾,时不时温柔地帮他擦拭脸颊。
他从盥洗室找到那条毛巾,用冷水打湿,轻轻擦拭了一番水星的额头与脸颊,尝试帮她降温。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Zack觉得自己很可笑,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无论是利用自己的曲水星、放逐他的父亲幽王、更受偏爱的哥哥暝王、留下房子的母亲、还未出生的妹妹茉儿……
原来他不恨他们任何人……他只是爱得很痛苦。
柔软的大床上,水星的呼吸趋于平稳,热度退去,她的身体从发热逐渐变为寒冷,甚至发起了抖。
在混沌不清的梦境里,她同样回到久远的儿时,感受到一个炙热又宽厚的肩膀,紧紧靠着自己,传递着令人安心的体温。
像迷路的人终于找寻到出口,心脏覆盖破土而出的青绿色,曲水星的泪光像消融的雪从眼眶里洇出柔软的水意,口中不断轻声重复、呢喃什么。
Zack将头靠过去,想听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吉利哥哥……”
“不要丢下我……”
此时,在靠近海岸线的医院病房内,周方程受了Zack强力一击,伤得不轻,正依在病床上。
风尘仆仆赶来的曹吉利和呼延修站在病床前,没时间解释前因后果,举着一张Zack的照片焦急地问:“是这个人带走了水星吗?”
周方程慎重确认道:“没错。”
“往哪个方向走了?”
“不知道,我失去意识了……但好像有听到游艇的声音。”
曹吉利与修对视了一眼,准备即刻出发动身寻找。
“我和你们一起去,”周方程强撑着说。
曹吉利皱眉道:“我们会去找水星的,先顾好你自己。”
二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在住院部的走廊格外清晰。病房的灯全熄了,周方程仍不死心,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翻身下来,捂着受伤的胸口,呼吸间连肺都在痛。
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次又一次,他眼睁睁看着水星从自己身边被夺走。
“很不甘心吧?”
风吹起惨白的床帘,阴影之中浮现出一团漆黑的声音,传来神秘难辨的声音。
“想变得更强吗?”
“你是谁?”周方程瞪大了眼问。
那团身影一伸手,一股强大的内力便被缓缓传输至周方程的身体里,能感受到被震伤的五脏六腑在被一点点修复,重新充盈起力量。
脑海中浮现出水星挡在自己身前,颤抖着帮自己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晶莹的灰色瞳孔。
“我想要,我必须要……变得更强。”
……
曹吉利连夜联络了警局工作的蔡云寒,无奈海面上没有监控,只能通过附近民宿的监控,大概判断那条游艇驶离的大致方向。
据当地人说附近有很多岛屿,但此时夜深人静,静谧的码头根本无船可用。
呼延修安慰焦灼的曹吉利道:“已经在紧急加派人手了,你先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曹吉利的眼睛通红,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我早说过她不能参加Zack的任务,还不是因为你!”
呼延修无意辩解:“让Zack逃狱确实是我们的失误,我诚心向你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曹吉利怒意未消,“如果水星真的出了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海岸线上缓缓开来几辆游艇。此次事发突然,曹吉利与呼延修都是急匆匆套件衣服就赶来了,但这游艇上的人却穿着整齐的队服,佩戴着头盔与对讲机,丝毫不像凌晨三点应有的精神状态。
为首的队长利索地跳下了船,掀起防暴面罩道:“修团长,拔魔战士,你们好,我是跨时空维和部队的队长祝戎。”
修问道:“你们了解清楚情况了吗?”
“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水星醒来的时候天将破晓,处于陌生的环境令精神容不得一丝懈怠,瞬间紧绷起来。
床头摆放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柄身镶嵌着几颗细碎的红宝石,匕尖闪烁着银色的寒光。
莫名觉得它看起来很令人安心,有种类似拔魔斩的熟悉感。
沉甸甸的匕首被她捏在手中,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脚步声在空旷的房子里格外清晰。
Zack没有走远,他不想离开聚魔器难得安宁的范围,等到水星的体温恢复正常,才坐到了门外的沙发上。
他回忆起昨晚水星像只小猫钻进自己的怀里,那种温软的触感令他闭上眼,忍不住回味。
直到水星握着匕首走来,剑柄的红宝石是在母亲的首饰盒中找到的,父亲和暝王的魔力都是绿色的,只有母亲会夸他:我们小炎的眼睛就像是红宝石一样,真漂亮。
而闪烁着银光的匕锋,是在自己血肉中折磨了多年的十颗镇魔钉,加之鬼灵焰火球的淬炼,锻造出对克制魔物有奇效的利刃。
“曲水星。”
Zack睁开眼叫她的名字,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因为这柄利刃已经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粘稠的鲜血从他嘴角渗出,连曲水星都不可置信,这拙劣的偷袭真的能伤到Zack。
Zack用手抹去嘴角大片鲜红的血,再用染血的手握住那闪烁着寒光的匕尖,立刻被灼烧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
凭曲水星麻瓜的力量无法使用这柄利刃,这几颗镇魔钉在他血肉中研磨了太久,已然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这句话蕴藏着纯种夜行者王族的赋予:我将这份力量赠与你,连同伤害我的权利。
匕首上,他的血液发出诡异的红光,连同鲜红的宝石,将最后的力量传入女孩的身体。
水星觉得这柄匕首忽然变得轻飘飘,像一朵云般,趁手得好像本就属于自己。
她将匕首拔出,脸颊被溅上鲜血。曲水星并不相信魔会心存怜悯,会迷途知返,觉得Zack只是一时感情用事,才露出了破绽。
Zack突然回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水星笑意盈盈的模样,如果能再对自己笑一次就好了。
但她却毫不留情地又对准Zack的心脏,狠狠刺下了第二刀。
“谢谢你。”
更多鲜血从嘴角不住涌出,Zack其实还想说些什么,但那些复杂的情绪他根本理不清楚。
他终于不再看曲水星的眼睛,转头望向客厅的落地窗。
天亮了,晨光穿透云层洒向刚睡醒的树林。
他终于真正获得自由,化为红色的流萤一片片破碎,消逝在空气中。
……
铁克禁卫军的搜救工作仍在继续,经过几个小时地毯式的排查,众人才刚刚登上这座岛。
根据祝戎手中的检测仪数据显示,这座岛上至少存在一名人类生命。
“我们快去找水星吧。”
开口说话的人让呼延修吓了一跳:“周方程?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方程指了指背后的游艇。
祝戎:“原来路上跟着我们的是你的船。”
曹吉利已没精力分神,他发现不远处的林间杂草中里丢着一条蓝灰色的细丝带,连忙快步向前,拾了起来。
是水星的领带没错,而此处,分明有一条人踩踏出道路的痕迹。
“曹吉利,等一下!”
呼延修来不及劝阻,眼里只剩他孤身向树林深处跑去的背影。
而此时的曲水星,推开了山间别墅的门。她的烧刚退,四肢都有些绵软无力,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凭借记忆找寻着来时的林间路。
但她实在走不快,Zack的血好像不会干一样,还灼得脸颊发烫。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不远处浮现出熟悉的身影,她甚至怀疑是出现幻觉。
“水星!”
曲水星猜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扯着嗓子努力喊出平生最大的声音。
“吉利哥哥!”
眼中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一个人影,他们拼了命地冲向对方,紧紧抱住彼此。
她散乱的长发与满身的鲜血已足够令曹吉利恐惧,他摸着水星的脸颊,慌张问道:“你还好吗,哪里受伤了?”
水星摇摇头,音色中压下委屈的呜咽声:“我没事。”
曹吉利终于再难掩藏,这一夜他的焦灼与失态,都让他无法再为自己辩解,他爱水星。
究竟如何给这份爱下定义,他已经不想再深究了。
曹吉利的双臂紧环着水星,箍得她甚至有些发痛,他却对这力度毫无自觉。
水星揽住他的脖子,试探地踮起脚。
他低下头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没有比此刻更清楚的时刻。
这既隐晦又疯狂的爱意,伴随着一个长久的吻,终于被扯掉最后一层遮光布。
呼延修与周方程追着赶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此幕。
像是意外窥探到别人的**,呼延修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背过身去,却发现周方程直直杵在原地,像灵魂出窍似的。
耳畔传来夏日午后的校园操场,他与水星谈话的声音。
“谢谢你愿意来当我们球队经理,我还以为你对体育不感兴趣嘞。”
“不会啊,吉利哥就是体育老师……”
“你说什么?”
“没事啦。”
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水星手机壁纸上的人影,她在个人主页发布的动态,那个让她失恋的人……现在都串在了一起。
他好像看见水星又一次从自己面前被夺走。
离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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