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报备

林抒宜的大脑像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轻轻一转,万千思绪闪过。

她当时答应傅斯屿同居,一是后怕,谁能保证没有下一个死老鼠呢?在无数道暗中窥伺的恶意面前,她难以摆脱只身单薄、暴露在外的恐惧。

二是想起张青玉凝神细语的嘱托,在客厅看向她的眼。

当然,还有一点,房屋转让手续即将办妥,这两周就能拿到房产证,在这之前,她得好好配合傅斯屿。

但这都建立在她睡客房的基础上。

可林抒宜想到派出所酒鬼那句戏言,却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被破防粉丝掐着软肋辱骂不说,还被酒鬼嘲讽性功能。傅斯屿是个高自尊,被人当着面戏侃怎么会不在意,他这话未免不是一句试探。

如果她拒绝,以他的性格,或许会笑道怕什么,你不是知道我ED么。

她不想听傅斯屿说这种话,也不容许这种可能性,用开玩笑的语气将伤口一遍遍撕开,好像只要满不在乎,就算被冒犯、被嘲笑也不会受伤似的。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傅斯屿,但绝不主动在他雷区博存在感。所以林抒宜分外从容地点头,甚至在上床后做好当受气包的准备。

领导迁怒下属这事太常见了,但傅斯屿却转而聊到张青玉。

他比她先洗完,所以得以感受浴室汹涌的柑橘、桃子和柠檬入侵室内暖空气,挤占寒冬里的凛冽雪松香,带来夏的潮湿气息。

“我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林抒宜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床垫柔软下陷,刚坐直,冷不丁听到这句,下意识脖子一紧,“什么?”

她露出小动物踏入陌生领域的警觉,洗过又吹蓬松的发稍在急速扭头中晃啊晃,像一只小巧的果味香薰机。

傅斯屿想说“你很怕我?”,又想起这话在两人入住酒店时他也说过。他沉默片刻,合上平板,“厨房那袋食材是她下午送来的,又问我这里离你公司那么近,为什么你没住过来。”

其实不止这些,还指责他没尽到责任,网上都把他老婆说成什么样了,他还能缺心眼似的任她独来独往,没担当。

林抒宜心下一咯噔,“你怎么说的。”

傅斯屿:“说你不想被同事非议。”

这倒也没错,林抒宜点点头,红珊瑚戒指她跟傅斯屿说过,他让她把东西收着,给了就是她的,林抒宜只能代为保管,但张青玉来找傅斯屿绝不仅仅是为了给儿子填补冰箱,保险起见,她把张青玉看她的那一眼以及猜测说了出来。

男人拧了拧眉心,“我妈跟我爸不一样,她不会轻易下结论,但很喜欢研究不确定的东西,可能是职业病,一旦她对我们的事上心...做好跟她私下接触的准备。”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表情跟早年偷看live被抓包时一模一样,心虚、麻木又无助。

傅斯屿补道,“也不用太紧张,她脾气很好,不会为难你。”

但接触越多越容易露馅...而且张青玉是个教授,虽然她确实很温柔,但每次跟她说话林抒宜总幻视老师提问学生,天然要她紧张,怕回答不出问题扣分。她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上别的,“那要是问生活细节怎么办?”

“比如呢?”

“很多,如果我们真的生活在一起,会很熟悉彼此的近况。”林抒宜边想边坦白,“比如我爸本来每个周末都会回老房子住,但为了照顾梁迅也不来了,她怀孕你应该知道。租房空调太耗电,所以我周末会喊杨帆...杨帆是跟我合租的室友,也是我高中同学,喊她回家一起住。我跟她最近都在加班,基本九点才能到家,还要考证,考cpa,我在婚房也放了几本教材。工作日比较忙,所以我们周末常常自驾游去玩,我最新那条朋友圈就是跟她一起在瓷镇拍的。我厨艺一般,以前做审计要到处飞嘛,家常菜勉强能吃,所以每天带的饭都是她做的,我主要负责打下手和洗餐具。我下周六要去舟市音乐节,如果没及时回你消息可能是在开车。”

叽里咕噜说了一沓,她咳了几声,“以防他们问你...我先跟您汇报。”

傅斯屿嗯了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这周五有个慈善晚宴,我晚点回家。周末要去庆城出差,两天,保洁梁阿姨每周日过来打扫,这周会把客卧空出来,需要添置、搬运什么,你跟张舒说。家里很少开火,但如果没工作,我会自己做饭,家常菜,更复杂的学不会。我跟徐岁榕...就是你上次在婚房见过的那位,他是我发小,很少住过来,除非跟他爸吵架,玩离家出走那一套,他是个人来疯,如果他跟你说了什么不着调的,不用看在我的份上忍,想说什么说什么。影音室都是乐器,进去的时候小心脚下,别被鼓棒绊着。”

他这段话说得慢条斯理,时断时续,最后补充了句,“以防万一,先跟你报备。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乐队的事也行。”

乐队不一样。

如果将人比作树,日常生活的细节不过是枝叶,凑近就能看清纹理脉络。

乐队则触及根系,更为私密。

那是亲密关系中渴求更进一步的人才会讨论的话题,比如家庭关系、童年阴影、精神创伤,能够将具体的人区别开的深刻经历,以及与之相关的脆弱、渴望和情感。

他偏过头,目光和阴影都落下来,温和、冷静,强大。林抒宜紧张地吞咽,心脏鼓噪,这是奇迹般的橄榄枝,而她无法拒绝,“你为什么退队?”

她用了退队,一个带有主动意味的字眼。尽管粉丝内部默认他是被退队。

傅斯屿比她想象的淡定,“你脑子里有几个版本?”

她滞道,“...多到数不清。”

比如天才事业批以一带四反被嫉妒遗憾出局、比如傅斯屿是个精英控制狂把队友当跟班使唤最后惨遭团员起义、还比如私自签个人约被队友发现闹掰、队内恋爱老死不相往来、抢了队友女友撕破脸...

虽然挺多都让林抒宜嗤之以鼻的,但不管怎么说,退队对他来说一定是很艰难的决定。那年媒体多次拍到他深夜在酒吧买醉,衣冠不整,踉踉跄跄地被助理扶上车。

那张曾经在舞台意气风发的脸在夜色中晦暗难明,媒体狂热宣扬“神”的陨落,自断前程的狂徒无需怜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曾是圈内风靡一时的结论。

“没那么复杂,”他摘下眼镜,鼻梁压出两道很窄的细痕,正儿八经看她,“主要是忙着继承家业,搞团又不赚钱。”

林抒宜:“......”

糊弄谁呢。

借着从陈慕然那儿补来的知识点,她一鼓作气问,“你们当时不是参加很多综艺也接了不少代言吗?”

“你知道?”傅斯屿稍扬眉。

她谦虚道,“了解过。”

“当时是经纪公司接的,确实不少。”他承认,“但四个人分下来也没多少。”

而且都拿来还前两张专烧的钱了。

林抒宜委婉提醒,“可你退队那年狗仔经常拍到你借酒消愁...”

“因为傅肖不允许我空降,”傅斯屿说这话带着若有似无的怨气,“应酬推不掉,我酒量一般,喝不到最后。”

就这样吗?

富二代勇闯滚圈玩够了就毫无留恋回家继承家业,就这么平淡无奇一点也不波澜壮阔吗?

这一帆风顺又节节攀升的人生实在毫无缺憾可补,完美又无趣,还有点可恨了。

他会有袒露肚皮的柔软时刻吗?

像个平凡又脆弱的普通人那样。

如果没有,可真令人遗憾。

林抒宜想着,又听他说,“你很遗憾?”

“...我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

林抒宜打起精神,挑出最为在意的问题,“你不遗憾吗?”

当年仰着头看他在舞台上笑着闪耀,也曾真心希望他们会一辈子走下去。

“遗憾啊。我先跟贝斯恋爱,又抢键盘手的女朋友,最后发现玩乐队没前途擅自签个人约要求退队,他们一气之下跟我决裂了,我甚至挺悔恨的。”

林抒宜满头问号,看向身边人,触及一道揶揄带笑的视线。

好家伙,合着聊乐队根本不是交心局,就是来耍她的!

林抒宜不愿再忍,“傅斯屿!”

“嗯,”男人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心情愉悦,“比起敬称,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他收敛笑意,声音在空调微弱而平缓的低鸣下起伏,被浓郁的混杂香气浸染,有股令人眩晕的安定感,“我们并不完全陌生,不是吗?所以你不用把我当上司,至少在面对‘你跟我睡’这个命令时可以说不。当然,”他又说,“就算是领导也不能答应,这话只能算性骚扰。”

她一言难尽,“…你教我告你性骚扰?”

傅斯屿叹了声,“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拒绝我,说你还是想住客卧。可以生气,也可以提要求,至少学会保护自己。毕竟…你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让我很有压力。”

所以他根本是看出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又犹豫的样子,还津津有味戏耍她吗?

因恐惧而高悬着的心平稳降落,林抒宜想了会儿,不甘示弱,轻声道,“我只是很紧张,但期待也会让人紧张。你怎么知道我情不情愿?”

傅斯屿深深覷她一眼,“如果你是的话,”他拍了拍两人位置间的空档,被子在他的掌心凹陷下去,“睡过来。”

“…有点困,”林抒宜瞬间老实,缩成鸵鸟,背对他挤到角落,“我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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