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么会有唤不醒的人？
不是只有装睡才叫不醒么？
果然，世界的包容性很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颜一顾终于放弃了这个话题，直接发语音同他说到：“那你自己试试吧。”
说完了就要下线，但何樊打字速度很快，滴滴滴就又发了几条。
［叫我樊老大：好的老婆，老婆，好的！］
［叫我樊老大：老婆我们什么时候上线双排？我保证不在上课的时候打游戏！］
［叫我樊老大：老婆？老婆？］
颜一顾已经被“老婆”成功洗脑，只觉得这声声老婆，魔音贯耳。
于是他暂时放弃了立即就拿着课表完善计划的事，倒是没解释拿他课表到底用来干什么，只是为了让他闭嘴破天荒报备到：我有要事，暂时下线，上线时间不定，不要等。
［叫我樊老大：好的，老婆，收到！老婆。］
颜一顾眉间一皱。
［颜如尘：这两天不要叫我老婆。］
让我的脑袋歇会儿。
［叫我樊老大：！！！］
［叫我樊老大：不是说可以叫嘛？？］
颜一顾终于说了点大实话：你太聒噪了，不想看到你叫来叫去。
何樊整个人被伤害到了。
居然连信息都没再回。
颜一顾等了一会，终于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点过分了，补充到：也不是说不能叫，只是让我休息两天。
何樊流泪打字：好的，老——删掉。
［叫我樊老大：好的。］
颜一顾终于松开了手机，正好听到了敲门声，耳尖一烫。
哦，是他的快递。
他开门签收了包裹，然后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终于拿来剪刀打开了那个看上去很庞大包裹。
里面是十二件称合他尺码的女装。
从薄的裙子到春秋的长款到冬季的厚衣。
各式4件。
明明家里没有人，颜一顾还是有点烧。
他承认，他有点小爱好。
他其实一直想买，但是以前没有足够的理由让自己买，如今终于有了。
他也没多看这些衣服，反正都是挑过的，那家店铺也是他经常定制衣服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意，他抓着袋子的一角，把折叠整齐分别装好的衣服一件件倒出来，不管能不能用机洗，通通开衬衫模式用滚筒滚了一遍。
保姆不在，他只能自己晾——也只好意思自己晾，刚开始挂得有些歪斜，渐渐就知道怎么把半干的衣服在摩擦系数极大的衣架上捋通顺了。
虽然喜欢，但这是第一次。
他一直被人当成女性，头一回自己也要把自己扮成这样去欺骗别人的眼睛。
晾完衣服，他用电脑打开何樊的课表，又翻出上回的计划表，拿了不同颜色的笔涂涂改改。
完成的时候，已经接近荣华祖过来送饭的时间。
在日历上圈出最近的时间点，颜一顾就把东西收拾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等晚餐。
两天之后。
颜一顾拿了件偏厚实的春秋季灰色长裙，听取设计师的建议，搭了件黑色长款风衣和薄绒的连裤袜，穿戴了齐腰的黑茶色空气感卷发，最后在架子上翻出了黑色的一次性口罩。
出门的时候正迎着风，颜一顾喉咙一痒，稍稍低头轻咳了几声。
好像有点上感。
应该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段峰给他选的房子在校外，离G大只有一百来米，之所以没有选更近家属区是因为校内小区的房子高度不够，春夏季蚊虫泛滥，而且那边房子几乎没有精装过的新房，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
就是那种电梯都是后来修的，只能修在整栋之外的楼房，楼与楼之间的间隙也不宽，一天的充足光照时间少得感人。
他研究了课表，何樊今天下午都是满课。
因为他不想把照片发给何樊看，所以也没有要求何樊给他发照片。
他是不知道自己男朋友长什么样子的。
但何樊这些天已经把自己的真实信息透了个干净。
他只需要加上G大的表白墙，就可以轻易拿到被冠为男神的某人照片，近照远照，美颜素颜的，几乎能在这里找全他整个人的形象照。
就连球场驰骋、腹肌微露的照片也是有的。
他先来到笃学楼204，从后门进了教室。
中途又出现了令人没法预料的纰漏：这个教室是个小教室。
这节大学英语课，只有大约五六十人一起上课。
他的长相太过出色，教室人数不足以帮他很好地掩护，于是坐下的时候发现有人频频看向他。
他没把这些目光当回事。
真正想要的视线却迟迟没有投过来。
他进来时后门虚掩，他没办法站在后面挑好位置再坐过去。
这样会显得很刻意，大家都会看出他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可能会被老师当成代课的学生赶出去。
但他运气很好，何樊在他正前方。
前一排的位置。
他在手机上打好字，拍了拍何樊的肩。
一张不是很耐烦的脸转了过来。
双方都是一怔。
颜一顾没想到他这么不上镜，明明本人要更帅气。
一头乌黑的短发有些凌乱，看上去是昨晚或者今早没有睡够，然后是下面深黑的眸子和高挺英气的鼻梁，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喉间凸起的地方也彰显出某种张力。
但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至少不应该蹙着眉看向他。
他这么喜欢自己，不应该对他一见钟情么？
颜一顾心下有些烦躁，但还是按计划把手机翻过去，让何樊看上面的字。
麻烦让一让，我要坐在你这一排。
但显然他对何樊的接触不够，没从其他人那边听听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看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何樊开口：“凭什么给你让座，你想坐我旁边？门都没有，我旁边只有我兄弟和我老婆能坐。”
这不是令人尴尬的，可怕的是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收敛。
于是满教室的人包括老师通通看向他们，熟悉的碎言碎语又开始了。
那老师甚至同他开玩笑：“这位长相很好看的女孩儿，何樊是出了名的难追啊，你有心思追他，不如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颜一顾绷着一张小脸，口罩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被拒绝的气氛了。
还是由平时拿捏得死死的对象造成的。
老师见他不愿意开口，也不强求，开口缓和气氛：“好了好了，同学们，老师搭讪失败了，你们也下课再看美女吧，现在大家同我一块儿回到课堂。”
颜一顾发誓，就算何樊求他坐过去他都不会过去了。
他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什么，起身离开了教室。
他没想到因为一个傻子，他的计划接连超出预期。
几乎是惨不忍睹的实施过程。
过程如此，结果更甚。
颜一顾很久不曾这样生气了。
上一回还是初中他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和父母亲生气，不允许他们那样张扬地来学校的时候。
他气得眼睛有些泛红。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委屈。
——为什么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男人见到他这么没有礼貌？
甚至当着几十个人的面，驳斥他的面子。
他第一次找人搭讪。
他第一回主动和同龄的人说话。
颜一顾坐在自己的床上，把之前反复做了几次的计划揉成了纸团，犹不解气，撕碎了从马桶里冲了下去。
他永远、永远，不会再做这种幼稚的计划。
颜一顾甚至很想冲动地给何樊发消息，告诉他刚刚就是自己。
他知道那样的话傻子，不，他根本不能称之为傻子，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一个考的上G大的人，能蠢到什么程度么？
何况他在表白墙上看到，这位可是个传说。
小小年纪就在校园开设了一个补习班和一个校园递送站。
几乎包揽了G大向外的所有中小学生补课单子和校内的跑腿。
几乎可以说，当过何樊小弟的人，占了全校男生的半数。
他起身丢掉了身上的衣服，其他干净的倒是没丢，但并没有再像寻常的衣服一样挂在衣橱，而是塞进了收纳箱，又把箱子推入了柜子的最底下，搬来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把它死死地压在最底下。
做完这些，晚饭也送到了。
他拿过手机，看到了何樊发的消息。
一边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理他，一边有声音和他说：看看吧，说不定认出你了和你道歉。
明知后者可能性微乎其微，犹豫再三，他还是看了。
入眼就是“长得挺好看的女的”。
颜一顾心一颤，看完消息，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何樊并没有猜到这个。
对方发了很长段的信息，他慢慢看了下去。
［叫我樊老大：我靠老婆我看见一个好好看的女的，可怕，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只喜欢你！我没有理会她的搭讪，我当即就拒绝了，我肯定、永远只会爱你的！嘿嘿，我是不是很洁身自好？］
［叫我樊老大：老婆我不想周围有其他人，我周围这么多人怎么没有你啊，当然我没有要你过来的意思，就是……我能不能去看你一下啊，我说件事情你别不高兴，我……］
［叫我樊老大：我、我昨天给你送了花过去，但是跑腿小哥说没有人接电话，具体地址他也不知道，然后问了一个叔叔，他说他们那栋楼没有姓颜的人……老婆，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啊……］
［叫我樊老大：我知道！我知道我语文不好，高考只有91分，我可能理解你的意思不太准确，我这人也没这么大忍耐力，我真的很想看一看你啊，哪怕一张照片也好，呜呜，我可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甩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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