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藏心(25)

程茗则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擦去脸上的冷汗。他伸手在自己的口袋中,摸到了一张被折叠好的便签纸。

便签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哭笑脸,用了红色和蓝色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红色画着哭脸,蓝色画着笑脸,两张脸交叠在了一起。

程茗则微微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毛,最后叹了口气,将照片从身上摘下来,却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起身快步离开这个房间,就宛如在逃避什么一般。首先看到的是在走廊上被翻倒的支架,在灯光下折射着某种刺眼的光。支架少了一只腿,孤零零翻倒在走廊地板上。一只属于人的胳膊被撕裂着,同样被随意地丢在地板上,突兀的像是某种沾着血浆的鬼屋模型。

程茗则犹豫了片刻。他不是很想过去,可是记忆中原本的穿刺科就在那个方向。

最终,他不得不抬腿靠近那条断臂。一块表盘有些破损的女款手表躺在那只断手附近,链子也被扯断,松松垮垮散落至各处。而越往前走,越是看见了更多属于个人身体的残片。被扯下来带着头皮的一大把头发,被硬生生掰下来人类的断指——最终程茗则终于看到,虚掩着的穿刺科大门。

程茗则的脸色突然微微有些变了。他喉咙滚动了一下,胃部翻滚着捂住自己的嘴,猛地扭过头去呼吸,控制不住颤抖着,避开这些残片推开穿刺科的大门。

他隐约记得,胡惠丽手上戴着一块女士手表。

更加浓重的血腥气顺着房门飘了出来。近处的地板干净,而更远一些的地板……红色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也同样染脏了一面墙壁。

唐悦凯被悬挂在墙上,四肢被硬生生拔了下来。骨头与骨头之间的连接断裂,肌肉被撕裂,一具完整的身体被硬生生拆分成了六个单独的部分。

身体被钢针钉在墙上,就像是痛苦地躺在床上一般。他依然还活着,还保留着某种意识。

程茗则看见他的眼睛涩疼地转动了两下,无意识张开嘴。

他还活着,和你一样,依然是活着的人。

程茗则眼角抽搐着,直接俯下身来干呕了几声。他扶着门框,几乎说不出来话,最后从嘴里挤出几个干瘪的音。

“我……你,你,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他觉得唐悦凯已经没救了。

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吧。

所谓的帮助,也就只是解脱而已。

是那头杀了他的野兽做的吗,野兽找到弗洛莱了吗?

很显然,唐悦凯也不能回答他了。

于是,程茗则自顾自地,斜着视线走了过去。

他结束了唐悦凯仅剩的生命。

程茗则努力平复着自己杂乱的大脑,下意识在房间里翻了起来。无论如何,如果想从这个医院里离开,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他的视线落在床下,注意到在床板下方被扎着一个等身人偶。人偶的四肢和关节都被钢针固定在床板上,只能保持着一个背部贴着床板,而没有被完全固定住的地方,自然下垂的一个姿势。

程茗则折下自己的身体,将腰部向后弯曲,让剩下的身体部分贴在地板上,扭过头去看木板上的人偶。

钉在床板下的人形有一双被刻意画过的,粗重的黑色眼睛。没有画出眼瞳,只是画出了单一的轮廓,然后全部涂黑。

仿真的人形上的皮囊上参差不齐,鼓鼓胀胀。好像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程茗则的脸颊上——潮湿的红色液体,又一次落在脸颊上,从人形破损的下颚线中,那是真正的人体轮廓,被砸碎的下颚。

仿真皮似乎连着真正的皮,两者毫无缝隙地被粘贴在一起。程茗则面无表情地尝试将其分离,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呲啦”“呲啦”的声音,就像撕下一块真正的皮一样——他看到了裸露在外的鲜红色的牙龈。

被一层层揭下的肉,白色中带着些许黄色的皮层。所有颜色都混杂着展现在程茗则的眼前,比起人,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团被废弃已久的肉脂。随着他动作幅度的增大,向外打开的缺口也随之增大。

“啪嗒”

一只柔软的,仅剩下厚厚的肉,没有骨头,松松垮垮下垂的手搭在了程茗则的肩膀上。

程茗则摒住了呼吸。

那只手还保持着一个握成拳的姿势,掌心中似乎还有什么,从被拉开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程茗则掰开那只手的手指,一节专门被截下来的头发静静躺在那人的手中。手指上的指纹已经被完全磨平,看不出任何个人痕迹。但是那一截潮湿的,干枯的头发却依然躺在那只手中。

他想起了之前坐在轮椅上的女病人说得话,想要交给他的任务——但是他想不到那个女病人和这个真人人偶有什么联系。

程茗则握着头发站起身匆匆打算出门。才刚一打开门,门板好像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哐当一声。紧接着是车轮向后倒退的声音,一只没有主人的轮椅停在房门前面,与房门只拉开了几步距离。

难道那个轮椅上的女病人......她的尸体就藏在刚刚所看到的人偶里?

程茗则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加快了速度,心里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两三步,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推着轮椅走到原先的窗户面前。

为了努力活下去,保存这第二次复苏的生命,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程茗则捡回掉在胡慧丽断肢旁边的支架,努力尝试着将头发挂在了树上。

黑色干枯的头发在树的枝头轻轻晃动着。这里本没有一棵可以让他挂上头发的树,但在此刻,却展现在了眼前。墙壁上没有树的影子,但那棵树依然在太阳下真实的存在着。

随后,他举起轮椅,卡上窗台。

静静地把轮椅从楼上推了下去。

而轮椅只是落在地上,瞬间被摔成一摊已经无法再使用的破烂。但它此刻仍有呼吸的权利,仍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权利。

程茗则的耳旁传来了机械的人声。

[见花得花,见叶得叶。]

[恭喜玩家“程茗则”已完成支线任务?]

[已完成支线任务。]

程茗则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疼,耳朵也有些发酸。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皮肤向上攀,将身体撑成一个巨大的圆。他下意识伸手抚摸过去,耳朵依然是耳朵,鼻子依然是鼻子。喉咙向外鼓张,像是比原先更肥大了一圈。但在摸过去的时候,依然能摸到清晰的骨骼轮廓。

程茗则在自己的耳朵中,摸到了一颗幼嫩的种子。

在手和种子接触的那一刻,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你而言,种子究竟是什么,全新的你,又或者过去的你。]

[恭喜玩家“程茗则”开启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已成功开启。]

程茗则微微张了张嘴唇。

“系统,我究竟是什么?”

[人,即使现在,你依然是在列内的玩家。“玩家”程茗则,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程茗则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眼角,发现居然有些湿润。

“也就是说,种子在你的体内生长?”

莫如突然开口问道。

“原本的我们并不完整。”

“借由这次的机会,我们终于被分开了。我们都是种子?连接在一起的种子。”

程茗则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指按压在指甲上。

“听我的母亲说,原本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不过最后,出生的只有我而已。”

“感谢系统挽救了我的第二次生命,否则我将作为医院的一部分,一直被留在这里。被我所夺走生命的,已经逝去的哥哥。”

在程茗则话音落下的时候,与他正对着的那面墙壁开始向外渗水。

这个表述并不恰当,但似乎也只能这样表述。那一滩汪汪的水渍,像一个低矮的人形,像一个蜷在一起的胚胎,无手无脚地站在那里,和他面对面相立着。

这是一场属于程茗则自己的博弈,而他再度胜利了。

也就是说,那个擅长社交,语气温润,更偏向于正常人认知,会明显害怕与恐惧的人,是程茗则的哥哥。

现在,哥哥已经成为了他能力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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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月背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