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迟伶直接走了出去,排在队伍最后面。
如阮稚江所言,食堂确实在负一层的地方。
而慕静怡被吓得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阮稚江用还流着血的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棍子收起来,放入衣袖当中,扭过头看向迟伶。
“谢谢。”
该说不说,他现在真的很像刚杀完人的样子。
负一楼整体的色调接近灰暗。尽管打着惨白的灯光,但一出电梯,四周的墙壁,地板通通是黑色的。
向前走几步,在看到绿底黄字的[营养餐厅]时,又重新见到了那些白色石砖。
餐厅下面挂着一张入口的标牌,桌椅板凳整齐摆放在餐厅中。一排打饭的窗口围绕着入口和座位的方向均匀分布在四周,不够美观,但足够实用。
褐色的桌子相对来说更为耐脏,黄色的椅子却有些突兀。
“为什么要跟我道谢呢?”迟伶转过身来,阮稚江又看到了他脸上固定的笑容。
如果说,凹面镜照出来的是胡护士真实的样貌。
那刚刚照出来的,会不会是迟伶真实的面貌呢?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事实上迟伶的肢体和面部动作很丰富,平日里给人的感觉,也要更为生动一些。
这也是慕静怡没有太过于害怕他的原因。
只是对阮稚江来说,刚刚如果不砸碎镜子,里面的东西感觉就要出来了。
但阮稚江也说不上来,里面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和人之间的脑回路并不相通,在场一共也就三个人,起码有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和想法不明所以。
阮稚江并不在乎,甚至可以说,他本来也就不好奇别人的想法,甚至想都不太会去想,反正也想不明白。
穿着蓝白病服的病人安静地排着队,里面似乎还混着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
有病人家属捏着小票,零零散散地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集中在夹克和布外套上,看起来也不算富裕。
没有看到任何护士的影子。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道谢。”
阮稚江想了想,这么回了迟伶一句。
“不管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是刚才的事情……过会的饭我请客?”
他这样说着,将手伸入自己的口袋中,拿出钱包,看向迟伶。
“…...希望这里可以用现金…...”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迟伶耸了耸肩膀,“无所谓,我请客呗。你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不过。”他笑着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不用勉强自己和我说话哦。”
“……我不讨厌你,叫你别弹了,只是单纯的弹的有点疼……好吧,其实是之前没人和我做这样的动作,对我来说,接受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也没有勉强和你说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
阮稚江态度诚恳,从口袋中取出消毒棉签,擦了擦迟伶脸颊上的伤口。
“抱歉。”
迟伶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凑上去又抱住了阮稚江,近得能看到他有些像琉璃的瞳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戴了长时间的美瞳。
“好吧,那么抱歉,我把你弄疼了。”迟伶轻飘飘地说道,“嗯——我是一个不讨喜的人。”
他笑了,用手裹住阮稚江的手掌,其实好像他的手掌也并没有比阮稚江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请你吃饭吧?”
无论是光线,还是美瞳,都只是一层虚假的附着。
就像电梯,凹面镜,叫人难以分辨真假。
对迟伶来说,哪里长了裂缝,就要用更美的纱掩盖过去。
层层叠叠,那样才能继续往上走,越叠越高。
他认真地将手指和阮稚江的手指交叠在一起,认真地道歉,认真地悔改。
但迟伶有一句话没说谎。
他真的觉得阮稚江是个独立的好孩子。
慕静怡默默地跟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地观察着两人。
其实她之前没有说的是,虽然阮稚江生硬到恐怖的地步,跟鬼似的,但迟伶也没有那么正常。
只是她也说不出来具体到底哪里不正常,思来想去半天——只觉得迟伶好看过头了。
那种五官,自己活了一辈子,还没在男人身上见到过。
又不是二次元bjd娃娃,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但是你说完全没有瑕疵,也不是。
正常的皮肤瑕疵……下巴处长了一颗小痘痘,黑眼圈和点点皱纹,都在。
然后性格怎么说呢,像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傻帽富二代,慕静怡在自己老板的儿子身上见过那种感觉。
阮稚江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迟伶的眼角处,轻轻地戳了戳他眼角处的肉。
有的时候,阮稚江会随便应和别人。为了方便,或者达成什么别的目的,装一下,然后搪塞过去。
有很多人追过阮稚江,给他递上过情书,或者写一点小诗。
可是阮稚江看不懂,也感受不到别人喜欢自己。更多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被别人的爱所伤害了。
被人所爱,就会被人所求。求而不得,就会陷入癫狂,那种东西阮稚江不想给,也给不了。
他偶尔也会时不时捐二十五块钱,给那些在网上寻求帮助的人。如果是假的,既不会亏损太多,又能真正有些帮助,也恰到好处。
阮稚江其实没那么了解迟伶。只是对他来说,见到迟伶的第一面,就好像看到一个华美的人,坐在高台上,拿着银勺,将碗里的粥放入嘴中。
仔细一看,那些粥原来是一颗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阮稚江心想这那还得了,要吃饭的啊,迟伶。
“不用抱歉了,现在也算是还回来了。”他收回手,但是另外一只手却和迟伶握在一起。
“我同样不是什么讨喜的人,在这一点上,我表现的只会比你更明显……你偶尔可以尝试把这个摘下来,有些伤眼睛。”
阮稚江也没有说谎。
直到倒霉的慕静怡被一个穿着病服,胡子拉碴的男人撞了一下,撞得她肩膀生疼。
“什么东西?”但这没能吸引迟伶的注意,他开始装傻,肩膀贴着肩膀,和阮稚江挤在一起。“哦,你是说这个美瞳啊,不好看吗?”
“嘶……喂……”慕静怡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对上泛黄又带着血丝的双眼又失语了。
“胡佳乐?”
她居然认识这个病人。
阮稚江伸出一只手,扶住迟伶的肩膀,然后用自己的指尖捻了捻对方的头发。
“好看,所以为了你的眼睛使用寿命,定期取下来对你有好处,然后适当的做个眼部护理。”
他在听到那边动静的时候扭过头。
“胡护士。”
“哦,那你一会儿帮我取下来呗?”迟伶凑近了说道,然而就在此时,那个男人颤抖地抓起了自己的脸。
“不……不,我不叫胡佳乐,我不叫胡佳乐!”他尖锐地叫了起来,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差点撞到其他的病人,一头敲在铁栏杆上。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慕静怡张了张嘴唇。
为了控制住局面,迟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里,脚步跟猫一样轻。
他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胡佳乐拎了起来。
“唉,这有什么呢,人呀,总是有三急的时候。”迟伶又开始胡扯了,“嗯,我的意思是,人总会陷入人生的低谷中。”
“摁住他。”
阮稚江轻轻地说了一句,在看见迟伶走过去时,干脆站在原地没动,转而看着对方的行动。
“……你能把他摁晕吗,我告诉你位置,然后你下手。”
没想到迟伶眼疾手快,直接给了胡佳乐一巴掌,“不好意思,亲爱的,你说晚了,已经被我打了,怎么办?”
迟伶堂而皇之地看过去,一脸无辜。
“……我下次争取说快一点。”阮稚江看了看胡佳乐的情况,然后扭头看向慕静怡。“你们是熟人?”
“……是。”
慕静怡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那个……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我们都是新闻系毕业的。然后我去坐了办公室……胡佳乐则是去当了记者,我本来听说他出国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慕静怡有点尴尬,因为胡佳乐大学的时候还追求过她一段时间。
不过她对胡佳乐没什么兴趣,就体面地拒绝了。
“现在也可以。”迟伶瞧了瞧,发现胡佳乐只是被他一巴掌扇得有些蒙,现在反应过来,四肢已经要习惯性舞动起来了。
简直就像一个大螃蟹。
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声好似一个破了的风箱。
黄色的指甲里面沾满了泥土,手背上有抓挠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
阮稚江这样简短地回复了一句,将注意力放在了胡佳乐身上,垂下眼睛看向对方。
“你现在先别,我打算跟他聊一下。”他这次和迟伶说话的时候,语速加快了不少。
“这位先生,你听着,如果你再不回答我的话,这位先生就要抽你了,所以希望我们配合彼此的工作,给你我一个交代好吗,你能听懂的话就点头,听不懂的话就摇头。”
“那我来帮你吧!”迟伶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眯眯地拎着胡佳乐找了一个位置,把他摁在了椅子上,又给了他一巴掌。
还扭头对慕静怡说道,“哎呀,慕静怡,一起来吧,让阮稚江去打饭好了,毕竟我们要一起出去,不是吗?”
他的笑容和蔼可亲,坐到胡佳乐旁边。
“亲爱的胡佳乐先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和我说说吧,毕竟我们可是要一起出去的呢,你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对吧,这里未免也有点太可怕了。”
阮稚江心想,活爹,我服了。
慕静怡嘴角又抽了抽,很想吐槽一句你是不是神经病。
然后她憋了一口气又咽了回去。
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张表情包。
究竟是完美情人,还是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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