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片雪花

苏丝弦嘴上同博纳、安妮他们说得放心,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然披着件厚外套,站在了家门口。

自嘲的话还没理顺,隔老远就看着沈星川呆愣愣的站在雪中,不知抽着哪个方向的风。

那时候,下意识只想把人揪回家。哪知道,如今还得想个借口。

赏雪!赏个完犊子的雪!她先前没被气死,如今倒是快冻死了。

“那您继续,我不打扰了。”

不按套路出牌的沈星川脚下一转,从容的向着前方走去。

不是,她就这么走了!苏丝弦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星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屋檐之下,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这下好了,没个十来分钟的敷衍,都不算是看出了这破雪的意境。

嗡嗡~,苏丝弦翻了个白眼,心想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

从昨天到现在,她便疲于应付一刻不停的慰问电话。

那些个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与合作伙伴,不知带着几分真心的旁敲侧击,希望能从她嘴里掏出一丝半点的消息,好方便之后的投资与谋划。

苏丝弦苦笑了一声,她那时候还真的平白生出了几分孤儿寡母的无助感。可更多的是对沈星川的无限哀怜。要是离婚了,她好像就真的只剩下她自己了。

柯基屁股头像在手机屏幕上抖动,苏丝弦被文愿的恶趣味逗笑了。

“你附近有人吗?”

文愿的声音像是从某个密闭空间传来。

苏丝弦僵硬的扭头看了看自家门口孤零零的路灯,从牙缝中抖落出两个字来。

“没有。”

“你知道我在周萋梧的电脑里看到了什么吗?”

“我又没跟她旧情重燃睡一起,我怎么知道?”

“……。”文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发出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辱骂。

“怎么,你发现她脚踩n条船了?”

“不是!我……。”那边的文愿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苏丝弦今天的耐心十分充足,听听好友那分分合合八百次的恋爱八卦也算做消磨时光。

雪下的有些大了,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

苏丝弦伸手去接,将它们捧到眼前细细观察。

无论怎么看,雪依旧是雪。单个事物只是纯粹的存在,不幸的是,人类赋予了它们美丑之分。

看着一片调皮的雪花慢悠悠地飘向鼻尖,苏丝弦不想它的旅途到此为止。于是,仰头朝着它吹了口气。雪识趣的在空中打了个圈,融入了漫天的白。

那头,文愿的话题已然偏到女人不如狗上面去了。应该是话里有话,但那妙语连珠的优雅辱骂让苏丝弦插不进话去。

起了些风,不大。却足以让那些翩翩而去的,悠然而返。

正如现在的沈星川。撑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伞,慢慢地走向她。

苏丝弦像是又看见了那片雪花。它落在了沈星川的大衣肩头,与她融为一体。

将手机拿远了些,苏丝弦面带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沈星川的面色坦然,声音拔高了些:“我忘记家门的密码了。”

呵。口鼻中呼出一道短促的白气来,苏丝弦似笑非笑地甩了甩手上融化成水珠的雪片。

家里的大门的锁是三合一的,钥匙、密码、指纹都可以打开。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没一丝长进,连个台阶都铺的坑坑洼洼。

“你怎么不把家庭地址给忘了?”

夜路难走,如今又落了雪。苏丝弦想着让那人少走几步路,便匆匆抬脚迎了上去。

沈星川没有回答,只将伞面往苏丝弦来的方向倾斜几分,面上带着浅浅笑意。

“你不说我挂了啊。”苏丝弦对着手机里的文愿下了最后通牒。

那边啧了一声,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们的离婚协议书。”

瞬间,滚滚寒霜,铺面而来。滔天雪浪,整耳欲聋。

雪崩了。

那片被吸入鼻腔的无辜雪片,此刻如小刀一般割着她的心肺。

苏丝弦不自觉停下脚步,双手搭在膝上,弯腰咳的撕心裂肺。

啪地一声,伞落在地上。沈星川快步上前,却因为脚底打滑,踉跄了几下。刚稳住身子,便急切地伸手去扶她。

“哪里不舒服?”

咳嗽停了,胸腔像是破旧风箱被抽动发出了呼哧声。

苏丝弦抬头,双眸含着亮晶晶的生理泪水和一些沈星川读不懂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当时的情况下,你过来只会让事情的发展更为复杂……。”

事业、家庭、孩子。苏丝弦听着沈星川一桩桩一件件的,将已有的事实与可能发生的未来推论摆在她的眼前。

那是沈星川特有的论证方法,你无法从理性层面进行任何有效地反驳。因为,她从题面上,便抹去了一切情感的存在。

她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苏小姐,你的情绪、冲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厢情愿。

苏丝弦的手紧握到发白,她想狠狠的把那些事实全部拂在地上。冲上去狠狠的抓着沈星川的领子,盯着那双眼睛,看看里面是不是毫无一份的爱意。

沈星川嘴唇微动:“再者,我们……。”

“我们。”苏丝弦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颤抖的声音。

“我们都要离婚了,是吧?”

应为婚姻而产生的责任,应责任而产生的感情。终将会随着婚姻关系的解除而逐渐消散。

“沈、星、川。”

苏丝弦一字一顿地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抓着她握在自己臂膀处的手,一寸寸地剥离。

沈星川平静的抬头,对上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

“我们还没离婚。”

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哑然无声的沈星川遥遥望着那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雪融化在发间,丝丝缕缕肆意流淌在温热的皮肤上。

她想拾起那把无人问津的伞。正蹲下,残腿久违的传来了刻骨铭心的痛。

半跪在地上,全身的气力在一瞬被抽离。如同前天撞击,带来记忆的短暂复苏。

无数碎片随着痛觉挤压着她的脑子,却又在平复后随之而去。

徒留下三十六岁的沈星川在记忆中如同洗脑一般,反复提醒着自己的一句话。

“是时候了,离开她。”

咔哒!咔哒!咔哒!苏丝弦将签字笔笔尖按进按出。失眠了一晚,神经本就有些衰弱。

此刻还要面带微笑地应付睿智的投资方,她心头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

王总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侃侃而谈:“现在圈子里面,不都流行立个人设吗?懵懵懂懂未经人事的男生,才会有妈妈粉和姐姐粉嘛。”

“为了个演员改剧本,这件事……我们要整体……。”

苏丝弦的脾气开口便差的惊人,连郑导圆场面的话都给顺带怼了回去。

“改什么剧本?!他干嘛不立一个出家人设?让那群粉丝跟着吃斋念佛?也算造福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了。”

“得,您这么说那是没得谈了!”

王总还算是个体面人,没当场掀桌子。只将香烟在桌上生生按熄了,留下个黑窟窿来,拂袖而去。

这厢刚气走投资方爸爸,下午的面试,苏丝弦又将一个个小朋友吓得半死。

“我们这部戏可能不适合你。什么时候天线宝宝拍续集了,我推荐你去试试。”

一张张简历被狠狠画上了叉,苏丝弦将冰美式里的冰块咬的咔咔作响。

“现在圈子里的都是群什么巨婴!资本就不能吃点好的吗?边恶心观众边挣钱是吧。”

郑导一脸绝望的拽着王大花的包包不让她跑路。

“姐,救救弟弟吧!下一个试镜的要还是这样,我觉得她会用眼神杀死我的!”

“放心,下一个是丝弦她在电影学院校留任的老同学推荐的。应该靠谱!”

王大花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大半夜,自己在马路边捡到这位妹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精神有些不太对劲了。

“老师们好,我叫程诚。今年在燕城电影学院读大三。”

二十出头的年纪。盘靓条顺、长相周正、眼神灵动、吐字清晰。从走过来的那几步到鞠躬、自我介绍。都能看出是受过专业院校训练的。

郑导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各方面正常的人了。

“我看你的简历上面并没有写工作经验,你是一直在学校学习吗?”

“唐导拍《燕城之春》的时候,我跟着几个师兄去蹭过几天。”

“当群演吗?”

“打板的。”

“去剧组当板儿爷?你这演艺道路有够曲折的啊!”

“打板好啊!不仅可以看老师们的现场演绎,还可以正大光明的挤到导演背后看人物在大监视器里头是啥样的。”

苏丝弦转了转手里的笔:“你觉得小舟对阿冬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程诚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觉得小舟并不是因为对阿冬一见倾心产生爱情,才为了她抛却伦理道德,去做那些事情的。实际上从头到尾,小舟都比阿冬要更为清醒。他们本质上,是在相互利用。”

抽出都快落灰的试戏剧本,苏丝弦在上面圈出一段来递给程诚:“来试一下这段戏吧。”

程诚看了看剧本,抬头颇有些期待的看向苏丝弦:“这段男主和女主的戏,苏老师您能……。”

“可以。我来跟你搭戏。”

苏丝弦入戏很快,几个呼吸过去,她整个人的神态都变了。

微微佝偻下来的背,是农村少女长年累月背柴留下的后遗症。眼中微弱的希望被疲惫全然掩盖,她仰头看向远方怎么也望不尽的群山。

“小舟,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

“阿冬姐……。”

苏丝弦扭头看他,少年的眼中闪烁着克制不住的爱慕。

“我知道的。”

“卡!”郑导满意的点了点头,做了几笔记录交代了两句后,便示意王大花将人给送出去了。伸了个懒腰,郑导拖着下巴朝苏丝弦点了点:“怎么样?”

“目前来说,最好的一个。”苏丝弦在简历上面做了个记号。

“我还以为你不满意呢?”

“我有吗?”

郑导用笔指了指苏丝弦的眼睛:“刚才,我在你的眼里,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苏丝弦倒也没解释,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与平房上积攒着的雪,被午后的太阳烤得滴答作响。

她想,或许是因为昨晚落在自己眼里的雪,至今尚未融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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