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条道路

郑导留学海外多年,自然对后视镜里钻进来的那一枝槲寄生和满街尚未撤下的圣诞装饰有着极高的敏感度。

他像是明白了苏丝弦卡死了时间一定要今天出发的心思,冲着王大花十分八卦的将眉头挑了挑。这追妻火葬场的路数,百看不厌啊!

苏丝弦伸手将那束花收下,目光凝视着窗外朱白交错间隙中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既然之前便说是私事了,想来沈星川也没打算将她俩的关系公之于川西的人员。那寻花的事情,自然不会假手他人。

看她此刻尚且一副病去如抽丝的模样,苏丝弦的脑中便有了这人推开一家家花店的门,忍着难受为自己购得这束花的景象。

几个呼吸后,她有些许担忧的问道:“吃药了吗?”

呃……期待许久的二位前排观众脑中飘过无数问号。

沈星川轻轻点了点头:“我看别人拍电影的时候要送大麦,但是现在应该不是……。”

未等他说完,苏丝弦便心有灵犀的接道:“现在不是大麦生产的季节。”

王大花脸上不受控制的挤出了一个诡异的探究表情。

不是!她俩这脑回路是咋连到一处的?这就是十二年婚姻的魅力吗?

克制的温柔化作微动的眸光,沈星川颇有些局促的摩挲着手杖:“所以我选了这个。”

苏丝弦知道沈星川不喜欢花,因而十来年几百个能庆祝的日子里,二人从未有过“锦上添花”的行为。

这人什么时候上道了?指尖拨动着圆滚滚的红白色果子,苏丝弦脑海中码出“私事”两个大字来。想到这些,她的脸上便倏忽冒出一股热气。连忙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后方才清眸微扬,羞涩中满含期待地问道:“怎么突然……。”

“小蔚让我送束花给你,祝你开机大吉。”

好!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苏丝弦呼吸一滞,面上的血色骤然冷了下来。眼皮一挑,那丝丝寒气冻得沈星川断了思绪,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所以,你大中午的追了我半个城区,就是为了送束花?”

“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槲寄生。”沈星川顿了顿接着说道:“可以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元。”

这路是走死了!天是聊不下去了!苏丝弦强忍着将手中的花束猛拍在沈星川脸上的冲动。

安胎!安个球的胎!她俩生得了吗?!

“沈总,雨大了。”安妮举着把伞走了过来。

她本不该打扰这粉红泡泡瞬间幻灭成死亡的诡异氛围,但雨已然有了下大的趋势。作为老板的贴心秘书,有必要在老板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博取夫人同情之前,提醒两人注意一下这并不算好的天气。

沈星川正想转身接过安妮递来的雨伞,指尖便先触上了一丝柔软。

她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手中的手帕。若不是它四角对齐折叠到平整光滑寻不到一丝褶皱,她都要怀疑这是自己捐献出去用以包花的那块了。

毕竟是用了好些年的物件,苏丝弦有些不舍地目光落在那块手帕上。果然,习惯是个不好的习惯。

“那是你的手帕。”她只单单一瞥沈星川思索的面容,便知道她的疑惑。举着手中的花束,解释道:“这块是我的。”

与包包里的化妆品、香水搁在一处的手帕,显然更为娇生惯养。沈星川不敢让它遭到雨水的虐待,妥善地将它放在大衣的内衬口袋里,方才接过安妮递来的伞。

后边排队加油的车辆等了许久,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

“一路顺风。”沈星川撑着伞后退几步让出一段安全距离,朝车内的苏丝弦点了点头。

指尖在手帕表面摩梭着,苏丝弦的心绪如同这块温软之上突生出的那块纹路一般,凹凸不平起来。

“你们在这是……交换定情信物!”王大花试探性地问道。

闻言,苏丝弦眼神如刀不带一丝温柔地与后视镜里吃瓜正酣的两人对视一眼。

“走走走……。”王大花心虚挪开眼,拍了一把愣神的郑导。

平白看了一出好戏的郑导被吓得一哆嗦,抬手一拧车钥匙。

那在路边停了许久的车子发出了几声如同肺癌晚期苟延残喘的轰隆声后,缓缓上路。

车自高速下了,拐进一条弯弯的山路,在深浅不一的泥坑里摇晃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王大花把肚子里的瓜子吐得一干二净,虚脱地摊在椅子上,把在自己眼前飞舞的小星星数到九百九十九的时候。嘎吱一声,车子好歹是停了。

副导和摄影领人去布景,预备着明天的拍摄,所以没劳动力供他们驱策。只能自力更生扛着行李箱,在泥泞的小道上寻块结实的落脚地。

二人大包小包地跟在导演后头沿路向村里走去。苏丝弦看着周遭植被茂密的大山,竟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当时她不惜推掉某导演的商业大片邀约,把原先带她的知名经纪人给气走。让自家老舅舅气得一口气吃了十个小蛋糕,外加超大杯的珍珠奶茶。拉着行李箱一根筋就往川西赶,只希望能和多年偶像庭蔓搭上一部戏。

那时的条件比之如今还要艰苦些。

她到时,正赶上深秋时节,露重霜寒。几声牛哞响彻山野,陆大编剧扯着缰绳,控制着拉车的倔牛。她的偶像毫不畏惧颠簸,坚持将双手撑在控车人的肩上,聚精会神地指挥着方向。顾导则云淡风轻地坐在车沿晃荡着脚上的劳保鞋,嘴里抽着不知从哪个乡亲家薅来的卷烟。

用黑粉的话说,那部累脱了她一层皮的电影,让她吃老本吃到了现在。

乡亲们大多在干农活,挪不开身子。一路上只有几个毛孩子跑来跑去,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

郑导带他们认路,嘴上不停说道着:“你那朋友还挺靠谱,提前给村长通了气。那村长听到咱们要来可热情了。二话不说就给咱腾出了几间空屋子。虽然简陋了点,但能住人。”

王大花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陋室,揉了揉眼睛,声音尖锐中透着质疑:“能……住人?”

厕所呢!厨房呢!这床怕不是她一坐上去,下一秒屁股就要亲吻地面吧。

“能。”苏丝弦倒像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将行李击鼓传花的递给她,附带将人掉下来的下巴合上。

“村里信号不好,我们准备了两台诺基亚。公用的啊,大家有啥电话都往这边打。记得别煲电话粥,小心占线。”

郑导掏出手机看了看:“快没电了,你俩抓紧时间报个平安,我还得带回去充电。”

“我发个短信就行。”苏丝弦将电话号码和认真学习的嘱托编辑好,发送给了自家那倒霉的仔后,便将手机交给了眼巴巴候着的王大花。

她们稍微将房子收拾了一下,不知不觉便到了九点多。

今晚的饭菜是单一的土豆烧肉,放凉了有些腻味。苏丝弦咬了半个小土豆,没在乎滋味地嚼着,争分夺秒地将那本卷了边的剧本拿出来温故知新。

王大花倒了洗脚水,穿着皮卡丘连体睡衣满屋子的转,终于在墙角找到了一格信号。于是拖了把竹椅坐那不动了,捧着手机看那圈圈什么时候转完。

咚咚。农村的木板门敲击起来,总有种历史的声音。

“请进。”听到声响,苏丝弦转过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门口。

嘎吱,门向内开了半扇。程诚举着手机,不敢跨过门槛。直到王大花悠悠转过身来,确定了房间有第二个人后,方才定神抬脚走了进来。

“丝弦姐。”

苏丝弦对这位吃苦耐劳、毫不娇气的小师弟印象不错。见人此刻面色古怪,便先开口问道“有事吗?”

程诚将手机递给她,凭借良好的记忆力将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您爸爸的弟弟的孙子的表姐,给您来的电话。”

迷惑人的幼稚题面向来不重要,能做出这事儿的怕是也只有她家那位自称留守儿童的小祖宗了。

苏丝弦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微笑着接过手机:“谢谢。”

“那我先走了啊。”程诚面上一红,同手同脚的转身,四肢跟刚刚安装的一样。

王大花看着这只被美色迷惑到找不着路的纯情少男啧啧称叹。

不知道电话那头不知问了什么,她只听得苏丝弦回道:“还能跟谁一个房间?这就一张床,拍电影又不是游山玩水……。”

王大花本想跟苏丝弦挤一张床,但乍听着她的话,背后便没缘由泛起来一股寒意。

“小程,搭把手。我那折叠床还在仓库呢。”

她跳起来,在苏丝弦古怪的眼神中薅着劳动力便向村里那间被他们充做仓库使用的空房走去。

苏丝弦看她那竖起的两只长耳朵的背影,内心祈祷,今晚可别有哪个老太太老爷子出门遛弯,给吓得崴了脚才好。

“妈咪!你和老沈真是太过分了!在川西吃香的喝辣的,就留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冷。”电话里的沈初蔚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想起某人此刻应该吃香喝辣、高床暖枕过得肆意潇洒,反观自己碗里那冷掉的土豆块和桌上半个塑料瓶里插着的槲寄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了苏丝弦的心头。

“也就你妈在赶场跟人social,你妈咪我正在啃土豆。”

“哦~帅哥陪着啃土豆吗?”

这孩子满脑子想些什么东西呢?苏丝弦眉头一皱:“把那些弯弯绕绕从你脑子里剔除去。有这功夫多背背单词。”

“妈咪~我要是这次期末考试有进步,能去川西玩吗?”

小祖宗难得把混吃等死抛之脑后,有了进步的心思,苏丝弦自然要推上一把:“那要看你有多少进步咯?”

“没问题啦,外婆说要带我去雍和宫烧香!”

新时代的祖国花朵,往往会在求人和求己之间选择求佛。

苏丝弦扶着脑袋,嗤笑道:“烧几块钱的香,许几百分的愿望,你可别太为难菩萨。”

沈初蔚扁了扁嘴:“哼!我找老沈去!”

苏丝弦脑子疼了,索性新仇旧怨一起算:“找她干什么?你个小叛徒,还想着通风报信?”

屡教不改的惯犯赶紧转了话题:“我找她回来给我补习!你就等着你的小宝贝闪亮登场吧!”

虽然沈某人说话不中听、送礼动机不纯粹!但苏丝弦却想着她那失忆头疼的毛病不知好是没好?这几天高密度行程下来,估计人也累得够呛。

于是,菩萨心肠、极善于宽宥他人的苏女士,颇有些于心不忍的劝道:“你妈妈事情多。要不,你还是……。”

“我还是为难一下菩萨?”

“……你就不能为难一下自己吗?”

小祖宗手一摊:“妈咪,你不能因为自己在吃过爱情的苦,就忍心让你可爱的女儿就吃考试的苦吧?”

苏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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