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回热闹

站在村子最高处一眼望去。那起伏连绵的山脉中,零星点着三四片人家。

本地的经济并不发达,县里的电路前些年方才拉进来。青壮年劳动力外出打工,留下一群小萝卜头散养在山林间。苦的长辈们每日把炊烟喊断都唤不回个人影。

剧组和村里商量,请了五个大娘来操办三十号人的三餐吃食。这里物流不通,吃的也多是些田地山间种植采摘的作物。若想打牙祭,还需向村长借村里唯一一辆改装的电动三轮,在山路上颠上个把小时,到镇上采买。

檐瓦上淅淅沥沥的雨点连着落了三天,直到今晨方才见了点太阳。

村长照例端着杆旱烟,戴着顶白毛染灰的雷锋帽,踏着青烟到他们那院子屋前的空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些现状,看有无需要帮助得地方。

待铜烟锅子不再冒烟,石板上响起咚咚的敲击声,那些燃尽的烟灰争先恐后地抖落出来,人起身拍拍屁股到别处去巡查,这晨间的招呼才算打完。

川西的美食高低比燕城这个盐碱地产的强,但苏丝弦苦就苦在不怎么能吃辣。可可爱爱的兔头是想都别想了,王大花和导演们坐在门槛上呼啦啦吃着担担面的时候,她也就只能闻个味儿。

程诚正是二十的年纪,五官端正嘴甜心善,能将大娘们哄得乐呵呵往他碗里一勺又一勺加塞,生怕人吃不饱。

苏丝弦瞅了眼自己碗里头没点油水干啦吧唧的抄手,顿时没了什么胃口。

“欸!小郑啊!”去而复返的村长没了数分钟前的悠哉,向他们这出一路小跑着过来。

“市里来了位大领导,车子陷在咱们村路上了。你们有没有空来帮个忙?”

“行啊!”郑导热心肠惯了,将碗往水泥地上一放,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薅上嗦着第三碗面的程诚,又招呼了几个管设备的小伙子,一起跟着村长走了。

“走走走。”王大花眼前一亮将碗筷往桌上一放,扯了扯苏丝弦的帽子,想跟着凑凑热闹。

苏丝弦本不是那喜欢凑热闹的人。但过了这么些天没网没电视的日子,她算是深刻意识到了,村口大妈那唠嗑血脉的由来了。

寻了块不知被风吹雨淋湿了几百年的青石板上站住脚,遥遥看着众人在车前一阵忙活。

蚂蚁搬家似的齐齐一用力,不消片刻,那车子晃荡两下出了深坑。一个拐弯开到路旁的空地上,竟就这么停下了。

等几个村民往坑里又加了些块青红砖块,后面跟着的那辆迈巴赫方才越过障碍,停到了前车旁。

看着这车,苏丝弦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不及多想便转过身去:“有这工夫不如睡个回笼觉。”

“欸,你看!”王大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帽子。

被宿命扼住了咽喉的苏丝弦转身的空挡,沈星川刚好下了车。

高领枪灰色羊绒毛衣勾勒出不算丰盈却独有风韵的体态。外罩的那件切斯菲尔德大衣外套,同样没有任何装饰。量身定制、无一不贴身合体。符合她喜欢一切简单、舒适物品的爱好。

苏丝弦一直觉得,这人明明像是一柄锐器,周身却总是透露出种自造剑匣、藏锋于内的克制美感。

不过这美人没多久便被前车下来的市乡镇干部给热情友好地围了个水泄不通瞬间,苏丝弦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人头。

“我说我不知道她有这边的行程,一切都是巧合,你信吗?”她将行程表在脑中过了一遍,语气毫不知情、万分无辜。

王大花露出蒙娜丽莎的标准微笑:“我信你个鬼!”

苏丝弦只觉得荒唐,此等无妄之灾必须要在今天澄清:“这但凡不是工作安排变动,就是沈初蔚的手笔吧!”

王大花双眼发射出看透一切的精光,一语道破某人的小心机:“可你也没三令五申让孩子别去找人通风报信吧?”

她应该、好像、确实没有……。苏丝弦无辜的小眼睛飘向别处,逐渐显露出了她此刻的心虚。

滋溜一声,百口莫辩的拉起了拉链,将脑袋埋在帽子里。苏丝弦做起了不想再对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发表一丝看法的缩头乌龟。

“走了!准备拍摄!”苏某人一声令下,王大花的瓜还没吃完,便被连拖带拽的扯远了。

“能参与川西建设,也是我们公司的荣幸。”沈星川口中同村长众人说着客套话,将追寻的目光从那道急匆匆落荒而逃的背影上挪移回来,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苏丝弦和程诚的吻戏刚打了板,郑导等着程诚这个孩子头去村里把群演娃子们带过来的间隙,忙里偷闲靠在露营椅上抽烟。

旁边的椅子上发出嘎吱一声,确定完后续场次的苏丝弦敞着羽绒服仰靠在椅子上,数着河岸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叶子。

郑导弹了弹烟灰,眼睛骨碌一转:“你下一场戏还早着呢?不回去瞅一眼?人没准待会儿就去别的村子了。”

苏丝弦给郑某的八卦精神颁发了一个白眼奖励:“专心工作吧你,别想着看热闹。这戏我可以是投了钱的,不得盯全场啊。”

烟灰从指尖飞落,郑导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这不是怕你心不在焉的晃神一整天吗?后面那场戏你要是状态不好,演起来可受罪了。”

要想演好戏哪有不受罪的?她又何必给自己再找个别方面的罪吃苦。逻辑自洽的苏丝弦缓缓闭目养神。

“眼不见为净。”

“哟~可别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哦。”

“我心眼小,装不下这么大个人。”

“最好是。”

等他们收了半日的工,那暖洋洋的日头也正好铺满青石板路。一时间炊烟袅袅,连刮来的风都是饭香四溢的。

村里摆宴席时候用的大厨房里,三个灶台同时开火。外头空地上摆着四张圆木桌、掉漆长凳八卦阵似的围绕在侧。上次红白喜事留下的塑料膜还粘连了一节在上头,随风飘扬。

大锅饭还未开宴,剧组人员身上穿着在风里雨里泥地里,不知滚了多少遍的衣服坐在条凳上,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楚谁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苏丝弦饥肠辘辘,心里的嘀咕比肚子叫的还响。

这么小的村子,一路上却没瞧见沈星川那大批人马走动。大概真如郑导说的一般,只暂且停留一会儿便离开了吧。

一时间她心中竟泛起一丝窘迫,甭管人是为了什么新增的行程,自己这缩头乌龟的心虚是怎么回事?这见上一面也不会改变她们最终分道扬镳的事实。

但是眼下,有更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阿姨帮你们消一下毒,要注意卫生哦。”

剧组请了一群孩子做群演。那条石子路不好走,小孩子们在没感受到生活重担之前,尚可一蹦三尺高。于是便有了蹦跶得越欢,摔得越狠的下场。

那膝盖磕了个口子的孩子叫小树,在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却也不过八岁。

她拿着碘酒依次往孩子们身上涂着,几个来回每个人腿上身上都是紫光一片。

小树带头嘴甜:“什么阿姨?明明是漂亮姐姐!”

一众小萝卜头连声起哄:“对!”

没有人能拒绝年轻得称呼。即便是身为某只十二岁高龄小祖宗的妈,苏丝弦的眼眸中依然有难以掩饰得开心。

“虽然你们这么叫,阿姨很开心。但是之后要注意安全,不能乱跑了哦。”

“那阿姨不要忘了明天答应我们的大餐哦!”

“知道了。”

等苏丝弦揉面剂子似的,一个个摸过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那群孩子们方才心满意足的转身四散回家。

程诚捏着棉签使劲够着胳膊后周那块视线盲区,半天涂不到正确的点。

“别蹭了,你这都没有涂到。”苏丝弦极为顺手的拿了根新棉签,沾了碘伏在人胳膊伤口上涂了一圈。

程诚受宠若惊地红了耳朵:“学姐你上午那几场戏演得真的太好了,我都有点接不住了。”

“过几年就好了。少年,姐姐看好你哦。”

“嘿嘿。”少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一眨眼便苏丝弦的白玉脖子上沁了道红。

“丝弦姐,你的脖子上被划了一道。”程诚不敢上手只能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苏丝弦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寻了半天,方才瞧见了一小条细长的伤口。不深,有半指长,想来不一会儿便会愈合。但不知是什么东西刮得,以防万一还是消个毒的好。

她取了根棉签将那瓶碘伏最后的几滴卷了,正想往脖子上涂时,一人站在了双人长板凳边上,将她的阳光挡了个结实。

苏丝弦只当是王大花从卫生间回来了,眼睛在镜子上没挪开,顺手将那根棉签递了过去。

“帮我涂一下。”

悬了许久的棉签老半天没被人接过去。

苏丝弦一抬头,便瞧见程诚那尴尬的嘴角微微抖动。心中大喊不妙的她,抱着一丝侥幸轻轻将镜子偏向身侧。

果不其然,那张熟悉的脸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地印在里头。顺带,还收获了紧随其后的村长、干部们的目光呆滞表情包。

沈星川像是也没料到她会做出这般举措。但论起表情控制,却比苏丝弦这个专业演员强上了几分不止。眼中的惊诧存续了几个眨眼的时间,便被平静取代。

举棉棒的手微微颤抖,蓝紫色药液再难吸附其上。啪嗒一声,晃动着滴落地面。

先前还看热闹的苏丝弦,在此刻成了热闹。她的舌尖在这一瞬被牙齿咬得发麻。她不解、她疑惑!这人是怎么做到每次都从自己身边的椅子上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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