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川沙堡,得知小桃无碍,堡内众人也都安好,石小柳虎目含泪,紧紧拉着钟问策的手。“钟大哥,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昨夜可能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最峰回路转、荡气回肠的一晚了,他只想哭。一想到高揽蓝不愿意跟他一起回来,他更想哭了。
“少堡主客气了。就是可惜那几个歹徒被人灭了口,没有来得及问到有用信息。不过,既然他们是因为刘传理的事情找上你的,也算是有了些线索。你先安心养伤,我们再从长计议。”钟问策拍拍他的手,作势要走。
见石小柳还在哽咽中,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也没放开。钟问策又坐回床沿,温声道:“你去找我的事情符容都跟我说了,除了刘传理的事,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跟我商量的?”
“哦哦!对!”石小柳抹了抹脸,“就是槎溪山庄,他们说是黑衣人给大家下毒的,还说是黑衣人打伤了铁宗帮那人,可是,可是,钟大哥你知道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揽蓝,绝对不会是她做的!”
“嗯,我知道。那些都是胡清图的计划。”钟问策不打算把沈桐风下毒找情敌的事情说出去,更加不想让石小柳知道他被高揽蓝的大姐利用了。既然胡清图设局想困住他,那一切就让姓胡的担着吧。
“什么?那姓胡的实在是卑鄙恶劣!他自己品行不端被赶出了流峡派,成为江湖的笑柄,竟然还想栽赃嫁祸!”
“怪我考虑不周。他大概就是想要报复我吧。”钟问策垂下了眼眸。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他自己心存恶念、故意伤人!钟大哥放心,以后川沙堡再也不跟鸿雁山庄来往了!虽然我做不到见他一次打一次,但是像他那种无耻小人,苍天有眼,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的!”石小柳捏起了拳头,义愤填膺。
大概是因为石小柳为人正直,心境纯良,或者他的嘴开过光,第二日钟问策就收到周家的消息,说是胡清图被雷劈了,不过人还没死,重伤昏迷,尚留一口气。
夏季本就多暴雨雷电,仔细追究下来才知道,当时胡清图带人运送着五大车的生铁,避开官道行走在野地里才导致的惨剧。铁器属于朝廷管制物品,他们运输的生铁数量之多引起了官府的重视。鸿雁山庄的人又说不出缘由,庄内的人连运送物品是什么都不知道。官府查封了鸿雁山庄,连同远在皇城的胡清图舅舅贺伯坤也被连累,有御史奏折上告,他被暂时停职。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周昀舟亲自跑到苦昼园里跟钟问策说了这个消息。
钟问策也被他感染,心情愉快。“我猜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吧。”
“不愧是我的好哥哥,就是聪明!”周公子摇着折扇,感叹道:“他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既然老天要收拾他,我也只是顺应天道,帮帮忙而已。”
“你出手的时候要小心些,实事求是即可,不要画蛇添足,以免落人口舌、留下把柄,更不要伤及无辜。”钟问策提醒道。
“哥哥放心,这一通下来,所有的罪责都指向胡清图一个人,这种大事想必他也不会让太多人知道。鸿雁山庄被查封,庄内的人只是暂时被遣散了、回家了。对了,廖景临把胡清莜接走了,看来他还算有几分良心。”
“官府那边还没有查到他那批生铁从哪里来,要运到哪里去的么?”
周公子听后“啪”一下合起扇子,“说起这个还真的奇怪,除了胡清图还在昏迷以外,他身边几个亲信都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周昀舟一摊手。“要说这后面没有大人物在收拾烂摊子我是不相信的。诶,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贺伯坤想做些什么?”
“这么多生铁已经足够一个营的军士使用了,相当于一个城镇的城防兵器数量。贺伯坤如今正得圣上信任,在朝中可谓平步青云,他这个时候应该不可能有什么反叛的心思。”
“那就是别人利用了鸿雁山庄。对了,那个铁宗帮?听说胡清图被赶出流峡派后不是跟铁宗帮来往密切么。”
“铁宗帮在武器机关上确实深耕多年,但就因为这样,他们一直受到官府的格外关注,不会不知道这么大批的生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或许还有什么我们暂时不知道的势力在悄悄生长着,比如一个神秘的组织……”钟问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一摸手串,突然反应过来,手串已经送给小兔了。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呢?
“小主!小主!好了没?”柳莺唤道。
“咳咳咳,快,快好了!”桑兔从烟气缭绕中抬起头来回应道。要了命了,昨夜下了场大雨,柴火潮湿导致烟气过重,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小主,我来帮你吧。诶?小主?”云雀来到厨房门口,却根本看不到她家小主在哪儿。
“不用!很快就好了!今天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声音从烟熏火燎中传来。
云雀笑呵呵地回道:“太好了!你做的够不够呀?我还想着带一些回去给宫主也尝尝呢!”
“肯定够!待会儿冰镇一些,你们明天带回去给他尝尝,够他吃个一天啦!”桑兔想起隽骨叔叔那个小鸟胃就啧啧称奇,长得漂亮的人是不是喝风饮露就够了?那,他呢?
想起钟问策,桑兔就一阵恍惚。如今离得近了,她送了他几只木鸢,隔三差五就可以收到他的来信。十日前他的信中说胡清图被雷劈了,官府正在调查他私运生铁的事情。还说鹓沼园的桑葚快成熟了,问她若是方便的话说一声,他可以给她送一些来。廖婶儿说要酿桑葚酒,他已经帮她预定了两坛。三日前的来信中说明珉堂受到鸿雁山庄的牵连,赔了大半家产,石小柳去雪中送炭。还有,阿甲说他做的袖中小弩可以连发三箭了,想让她看看。
虽然信中没有明说,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是想她了。
闻到焦味,桑兔回过神来,赶紧盛起锅里的排骨。最后一道大火收汁是关键啊,差一点儿就糊了。
“唔——早就听你说过最会做糖醋排骨了,今天终于尝到了,真是太棒了!”柳莺赞叹道。
“是啊是啊,酸甜正好,最适合夏天了!”云雀又塞了一块进嘴里。
“阿兔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百吃不腻!”白孟冲也一阵猛夸。
“嘿嘿,是吧。”桑兔自己尝了一块,觉得这次糖醋的调味很香浓,火候也正好,她突然就很想让某人也尝尝。她记得跟他一起逛夜市的时候许诺过的。
“诶?小主你去哪儿?不吃了吗?”柳莺问道。
“啊,我出去一下,晚上回。”桑兔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哦!好!你早点儿回来啊!”柳莺回道,然后继续大快朵颐。“诶?白小哥,你怎么不吃了?”
“我吃饱了。”白孟冲放下筷子。
“也是,你肯定经常能吃到小主烧的菜。”云雀笑呵呵地说着。
白孟冲朝她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收起碗筷就走了出去。
桑兔拎着食盒打马奔驰在通往扬州的路上时,不只一次地笑自己肯定是疯魔了,也许是后遗症作祟,明明近期无事发生,她对钟问策的想念却十分尖锐,像冰冷的短剑随时会把手指划破;有时候也软绵得很,像天空中的云团叫人想不顾一切地陷入进去;更像是被太阳拉长了的树影,将她久久地包围着。
她到达苦昼园时,门房杨叔直接打开门让她进去了,没有客套,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桑兔姑娘回来了啊”,就好像她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一样,并没有离开太久,一切都是熟悉又平常。不用人带路,她直接跑向钟问策的院子,脚步跟心跳都咚咚作响,雀跃无比。
然而,当她真的看到钟问策时,心脏却一阵紧缩,酸痛。
“小兔!”钟问策看到她突然出现,手忙脚乱地想拉起里衣,却被符容按住了。
“别动!”符容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转头对桑兔说道:“乖乖来啦!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告状呢!这样,你先去那边净手,然后给他上药,我去看看汤药熬好了没。”
桑兔应了一声,懵懵地去洗了手,凉水刺激着她的皮肤,屋内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连同钟问策的气息直冲脑袋,周遭的一切才渐渐清晰、真切起来。
“你怎么来了?”钟问策趴卧在床上,双手垫在下颌,转头朝着她笑,乖巧极了。他上衣滑落至腰腹,漏出一整片的后背,触目惊心。
桑兔怔愣着,他的背上简直没有一块好皮肉,那两个血窟窿,一看就是箭伤,可能还萃了毒,伤口边缘泛着蓝,仍然在出血,从结痂程度判断至少有三日了,可是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过。
“哦。”桑兔吸吸鼻子,走到他的床边,捏起药瓶,尽量放缓呼吸,生怕呼气重一点儿都会加深他的伤。“这两天柳莺和云雀来找我玩,早上给她们做了糖醋排骨,这次做的特别好,就想让你也尝尝。我答应过你的嘛。”她想假装轻松一些,可是心在发抖,手也是。
“真的吗?”钟问策惊喜极了,立即就想下床,却被桑兔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学着符容低吼了一声:“别动!”换来的却是他一脸委屈的表情。
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桑兔开始生气了,可心里又疼,于是出口便很冷硬:“我先给你上药。排骨放到厨房了,请廖婶儿帮忙处理一下的。”她又吸吸鼻子,努力控制着发抖的手。
“你别担心呀,不严重的。”钟问策嘴上这么说,但是当药粉洒下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一阵打颤。
桑兔叹气。她撩开钟问策耳边的头发,悄声说道:“我要是弄疼你了,你就喊出来,我喜欢听。”然后就看着钟问策直接把脸埋入了枕头里,呼吸越发轻巧绵长,耳朵和脖颈的红晕却很诚实。
桑兔帮他把里衣拉上时,钟问策的呼吸都快听不到了。
符容端着药碗进入屋子,看到的是一脸沉重的小兔子和趴在床上呼吸微弱的阁主大人。
“哈?他被你骂晕过去啦?”符容用最震惊的表情和最小声的气息问道。
“……没有!”钟问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呵!”桑兔笑出了声。
钟问策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了,把碗递回去的时候拼命向符容使眼色。
符容不顾他的眼神警告,开始絮絮叨叨地告起状来。“乖乖!我跟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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