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冯瑶明显被弄得有些忐忑,上前给他添了一杯茶,小声地唤他。
父亲垂眸喝完了茶,思忖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我怕说轻了,你下次又受伤,又怕说重了吓到你。”
“父亲,这次是我的错。”冯瑶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几分。
父亲的视线落在自家女儿瘦弱的肩膀,眼中闪过心疼,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按规矩他们要被怎么罚吗?”他没有等冯瑶回答,便继续说道,“鞭刑五十,禁闭三日,最后要在你手上的地方削他们一块肉。”
“不要!”冯瑶的瞳孔骤缩,猛地上前摁住父亲的胳膊,眼圈瞬间就红了,神色间满是祈求,“他们只是听我的话,他们能有什么错。”
父亲原本想要再说些什么来吓吓她,可看她声音都哽咽,也就不忍心地说其他的了,叹了一口气,抬手挥了一下。
有一个黑衣人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落下来,朝着父亲行礼,而后上前和他耳语了几句。
父亲吩咐了几句,便让黑衣人下去了,转头看向冯瑶,沉声解释道:“那几个暗卫倒是乖觉,自己去领罚了。”
冯瑶脸上闪过惊慌,还未来及说话,便听到父亲接着说:“沉稳些,不过才挨了几鞭子。”
她的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惭愧失落地垂下了头。
母亲将她拉到一旁坐下,揽着她低声劝道:“暗卫本就是为了你的安全存在的,不管什么原因,你在家里受伤便是他们的失职。管理下人要松弛有度,若是你太过心软良善,便该有恶奴蹬鼻子上脸。所以不必太多严苛,但一定要有规矩……”
冯瑶低垂着头,听着母亲的教导,时不时回应的声音,带着极轻的哭腔。
母亲心疼地将她揽到怀里,也不再说多什么,转头瞪了父亲一眼。
父亲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重了,对上自家夫人谴责的视线,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暗卫来得很快,常在冯瑶身边保护的有一个暗卫的小分队,一共九个人。每次是三个人一组进行轮值。
九个人的身形差不多,面具覆面,看不清容貌。即使是跪在屋子的中间,几人的存在感也很低。
他们来之前应该是清理过了,身上的血腥味不重,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味。
跪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脸色明显苍白,唇瓣都失了颜色,身形却没有半分移动,在主人没有吩咐的情况下,就一直安静地跪着。
“从今天的开始,这九个人便给你了,日常的赏罚你可以自行决定。不过,你如今岁数太小,我让四号先帮你管着。不过,有一点……”父亲放下茶杯,神色严肃起来,“他们都是千锤百炼选出来的,武艺比普通的将士都要高强。你若是借着他们的力量胡作非为,我可以不罚你,但他们得死。而你以后也永远不能有自己的暗卫了。”
冯瑶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听完了父亲说完全部的话,郑重地点头应了下来。
旁边的暗卫递上来一把剑,父亲将剑交到冯瑶的手里,告诉她暗卫认主的仪式。冯瑶听得有些震惊,迟疑了半刻,才抬手握住了剑。
“这九个人里,二十三号是最好的。等你过了十八岁的生辰,我把四号撤回来后,他是个合格的首领人选。认主仪式而已,如果真的害怕,你就闭上眼睛,他会自己握住剑的。”父亲拍拍她的肩,带着些鼓励。
冯瑶摇摇头,将剑抽出来,手指收紧又放松,重复了好几次。
二十三号向前迈了一步,跪在最前面,正是今日当值中的一人。他摘下面具,生得倒是好看,剑眉星目丹凤眼,唇瓣极薄,只是面色苍白,神色过于冷硬。
冯瑶停了半刻,才终于将剑抵在二十三的胸口。她抿紧了唇,神色有些紧张。
二十三号抬起手捏住剑,让左边移了半寸,正正好好抵在心口。
他垂下眸子,神态始终冷静,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出鞘的剑。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暗卫了。”冯瑶的声音透着几分特有的温柔,指尖微颤,却还是将剑往前送了半分。
锋利的剑刺破了二十三心口的皮肤,有血涌了出来,浸湿了他黑衣的领口。
“誓死为您效命。”二十三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他的话音未落,身后跪着的八个人同时重复了这句话,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二十三将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地上,眸色微浅,突然伸手攥住了剑锋,手掌被剑锋划破,鲜红的血染红了那把剑。他冷静地把剑往心口又送了半寸,疼得眉头皱了皱,面白如纸,但是动作没有半分迟疑,跟着那些人一起重复这句话:“誓死为您效忠。”
冯瑶的眉间一跳,将手中的箭握紧。
除了二十三号最后的动作,认主仪式其余的部分基本在掌握之中。冯瑶和父母又说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四号是个高大沉默的男子,冯瑶让他安排带伤的暗卫去治伤修整,没有对二十三号有多余的关注。
冯瑶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却看到床铺中空无一人。她一惊,正要叫人去寻找,最后一眼正看到侧屋的帘子后面露出一双小脚。
她的动作一顿,倒是忽然想起第一次给小闫宸处理伤口那天。
“闫宸,我过来了?”冯瑶有意加重了脚步,喊他的名字提醒他。
帘子下的小脚动了动,偷偷往回缩了缩。
冯瑶缓步走过去,拉开帘子,果然看到了一个哭肿了眼睛的“小花猫”。小闫宸怯怯地抬头,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眼睛肿得像桃子。
“这是怎么了?”冯瑶也没有拘泥,捋了一下裙摆坐到他的旁边,取了一方帕子给他擦眼泪。
小闫宸低下头,用脸蹭了蹭她的指尖。
冯瑶看他像是小奶猫的行为,也不由心软,弯唇笑了起来,坐在旁边哄了他好一会儿。眼见着天色更晚了,她便准备伸手给小闫宸抱到软榻上。地上毕竟湿气重,睡着不舒服。
可是在她伸手去抱的瞬间,小闫宸突然往后缩了一下,视线定格在冯瑶受伤的手上,动作间满是抗拒。
冯瑶甩了甩受伤的手,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一点擦伤,问题不大的。并不影响抱你的。”
小闫宸这次却非常不配合,眼睛迟缓地眨了一下,就又开始泛红。
冯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停下动作,蹲在他旁边看他:“那要怎么办呢?你总不能在地上睡一个晚上吧。”
小闫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自己缩成一团,半天突然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冯瑶疑惑地随着转头看过去,几乎是下一刻那处的暗卫便轻功飞了下来,朝着她远远地行礼:“主子。”
“你想要他抱你回去?”冯瑶看看暗卫又转头看看小闫宸,语气有些迟疑。
小闫宸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就用一双水洗一样清亮的眸子盯着冯瑶。
冯瑶将事情权衡了一下,伸手召来了暗卫,嘱咐他来试一下,若是小闫宸有抗拒就立刻撤开。
随着暗卫一步步靠近,小闫宸没有像之前一样表现出明显的抗拒,他就坐在原处不动,紧张地盯着走进的人。
下一个瞬间,暗卫成功将人抱起来,小闫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警惕,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弓。然而他除了转头看向冯瑶外,没有半点别的动作。
两人视线相接时,冯瑶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小家伙透露出半点求救的意思,就赶紧把人接回来。这些日子正是小家伙融入生活的重要时间,万万不能马虎的。
可是小闫宸的眸中只有满满的信任依赖,恐惧被他藏得很深。
对他来说,和陌生人靠得这么近,确实是让他无比恐慌的事情。只有看着她,能够让自己安定下来。
暗卫动作利落地将人转移到软榻上的,小闫宸自己扯过被子盖上,然后侧头接着看冯瑶。
冯瑶愣了一下,有种看着自家长大的欣慰和失落感,摇头自己笑了笑,召了丫鬟洗漱。
这时候的她还没不知道,从这天以后的很多年,小闫宸都没有在她面前再哭过,就像是个一夜长大的孩子,一下子就自己独立了。
小闫宸从第二天开始练习走路,就没有再让冯瑶扶一下,甚至只要冯瑶靠近,他就会不安地停下动作,死死地抓住杆子。
冯瑶能够看出他对侍从和暗卫的抵触,但是这小家伙格外是个倔脾气,再戒备也没有让她插手过一次。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冯瑶坐在不远处的摇椅上喝茶吃糕点,小闫宸在侍从的帮助下练得满头大汗。
小闫宸每次累到脱力时,都要跑到冯瑶旁边坐一会儿。
他就坐在躺椅旁边的地上,仰着头望着冯瑶笑得灿烂,等到身上的汗干了,就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把脸贴在冯瑶的手上,动作极轻地蹭蹭她的掌心。
有几次他练得太累了,就那样趴在冯瑶的腿边睡着了,明明是别扭的姿势,却睡得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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