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汐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沾着血，也不管江来不想理他，非要抓住她的手，往悬浮车上拖拽。
透过车窗往外望，江来看见黑暗中滚滚而过的闪光招牌，在新增的废弃物洪流中发亮。
尽管萦绕在她和月汐间的气氛很糟糕，她的心情却忽然平静下来。
“商品的价格高，把它卖出去的成本也就高了。”月汐没有及时处理他身上的伤，这会儿脸仍是肿的，他自顾自地抽出一管血，放进保险箱。
“总有例外。”江来想说，只要人的地位足够高，有些事情必须经过她的批准才能做，不动脑子也能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收入。
月汐点点头：“是，总有例外，人为了那些生命中必须拥有的东西，可以付出一切，金钱又算什么。”
下车前，月汐假装闭目养神，偶尔打个哈切，眨眨眼，悄悄用余光打量江来。
暗巷的尽头有微光，大量特意仿造成公用贫民楼的建筑物，让街道显得愈发狭窄，路边栽种的树木看上去同样阴暗。
尽管这里看着是那种下等人出没的老鼠洞，实际上却是一个小圈子里的权贵名流新发现的游乐场。真正的贫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天还未黑前，这里就开着灯了，反向吸收光线让室内变得昏暗的灯，立在大门前的通电广告牌效果格外好，但因最近在整改，它也是黑漆漆的。
少女的歌声从幽暗的角落传来，她的嗓音空灵清透，高音和低音都掐得极准。江来还未看清这栋建筑内的景象，便已经深受这歌声的吸引，她不自觉地朝着那边靠近。
旋律很轻快，一入耳，仿佛具有魔性般回响，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尤其是在少女停下歌唱后，江来的心，蓦然空了一块出来，她拍拍脸颊，试图回神。指尖蹭上了湿润的水迹，她惊觉自己无比思念贺心，脑海中情不自禁描摹他五官和身形的轮廓。
“唱得真好。”她循声走近少女，“为什么不继续唱呢？”
光线太暗沉了，以江来身为优质alpha的绝佳视力，都只能勉强看见少女稍显模糊的表情。
“很忧伤的歌声，对吧，我只会唱歌，别的什么也不会……”
黑暗中，依旧有人在走动，有人像江来这般，目标明确，另外一些则像幽魂，走走停停。一开始，江来反感这人为营造的鬼祟黑暗，可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影响了她，一旦她习惯一切都笼罩了一层黑纱的朦胧视野，随之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月汐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不愿多想他。
眼前的少女，休息一会儿后，略加羞涩地询问江来：“你有钱吗，我肚子饿了，有很久没吃东西，之前挣得钱，都给我男友拿去用了，他是个地下拳击手，超厉害的alpha。”
“好啊。”江来答应得爽快。
波姬捂住脸，小声尖叫道：“谢谢你，你人真好。我从昨天起就联系不上我男友了，他打拳很厉害的，应该不会有人惹他吧。”
“嗯……我想你是对的。”江来请她吃了一顿烤肠配面包。
廉价的快餐，没什么营养，但让人愉悦，波姬吃得开心，又有力气唱歌了，这次她哼唱了一首旋律欢快的歌曲。
有灵性的歌声，能够唤醒人心中潜伏的知觉，让爱与恨、忧伤和欢喜都浮现。
江来的笑容愈发真切，“就算只会唱歌，也很了不起。”
“可我没钱，果然，还需要继续努力。”
“也许是你努力的方向不对。”江来安慰道，“我们打个赌吧，我给你钱，你试着自己找家靠谱的录音室，录制一张专辑，能原创最好，没有的话也行。录制好后，发到星网上，一定会有人喜欢。如果你成为了人气歌手，就当我投资成功。”
“那赌注是什么？”
“我的钱，你的未来。双赢。”
“但是……”
“自信点，别怕。”最近和月汐一起混，经历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安，比起购买能够直接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的商品，改变大脑回路产生的强力刺激来取悦自己，她更乐意靠助人利己的行为来获取满足感。
波姬把江来当做是出入这里的有钱人，她本来也是有找一位能在事业上帮助她的人的念头，才到这儿唱歌的。
可惜她的运气不好，遇到的全是些和她同样迷茫的人。
有比她年纪还小，一看就是不愁吃穿的有钱人后代，偏偏满脸烦恼悲伤，她遇到这类人，会变得很紧张，声线颤抖唱得一点也不好。
仿古工艺铸造的青铜喷泉，摆在大厅中央，陈腐的装置，造型廉价却成本高昂。餐桌上，金属托盘里放着金灿灿的糖果，靠近就能闻到人工香精的甜腻，吃起来的口感，却清香柔滑，一尝就知道用的是最好的食材原料。
江来感到十分别扭，尤其是在特定时间段，灯光亮了起来，她能更清楚地看见四周的人与物后。
外面，摇摇欲坠的招牌在风吹来时，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动。
而室内，故作破败的螺旋阶梯，吱嘎作响。人们把眼睛聚焦在从楼上走下来的男人身上，他一副典型魔术师的打扮，人群开始卖力地鼓掌。
“我讨厌这种风格，当然，人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审美，只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还不如这里，我忍不住想，他们也会喜欢我长大的那个家吗？”波姬跟在江来身后，不唱歌了，和她闲聊。
江来笑了笑。
不远处摆了一个抽奖机。江来付了钱，买下彩券，让波姬来抽。
“可以吗？”波姬笑容甜蜜，跃跃欲试。
三分钟后。从天而降大量彩色碎片，雪花般纷纷扬扬落在波姬身上，聒噪的机械报喜声，引来周围人的注意，有更多陌生人凑近，向波姬道喜。
波姬中了价值三千万的一等奖，可兑换现金。因买彩券的钱是江来给的，波姬喜事临门，很大方，主动提出要分一半的钱给江来。
“我真的很高兴，今晚能够认识你。”临别前，波姬眼眶变得湿润。
江来见她离去，仍有些发愣。
竟然中奖了？
等波姬心情雀跃地离开，月汐谈完生意，与宴会主办人约定好下次见面时间，来到走廊上，居高临下看着江来。
她一个人，待在一处，周围的世界仿佛与她彻底隔绝。
热闹中的清冷。显得如此孤寂，如此和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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