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他仿佛看到褚良站在他身边,如同当年在围场策马时那样,眼神明亮而忠诚。

他们会并肩治理这天下,或许…还会有可爱的孩儿……

然而,冰冷的现实击碎了所有幻象。是他亲手将那个青年推入了地狱,也亲手熄灭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巨大的空虚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这一夜,对宇文尚而言,注定漫长而无眠。

黑石堡血战的惨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阿史那铎冽的脸上。更让他惊怒交加的是宇文尚的御驾亲征!

他明明计划周密,联合南朝佯攻牵制,意图趁北境空虚一击得手!可宇文尚不仅提前到了黑石堡,还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

这绝不是巧合!计划必然泄露了!

王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各部首领噤若寒蝉,看着暴怒如雷的铎冽。

“废物!都是废物!”

铎冽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金杯玉碗滚落一地。

“宇文尚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打黑石堡?!说!是谁走漏了风声?!是谁背叛了长生天?!”

他血红的眼睛如同饿狼般扫视着帐内的每一个人,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大王息怒!”

一个依附于阿史那部的小首领战战兢兢地开口,“参加王帐大会的部落众多,难保没有……”

“难保没有什么?!”

铎冽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利,“除了那个不识抬举的云泽部!还有谁敢当面拒绝本王?!还有谁在大会之后连夜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了?!除了那个汉人杂种‘乌其乐’,还能有谁?!一定是他!只有他有动机,也只有他有胆子把消息送给北朝!”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细想之下,确实只有云泽部的首领乌其乐,不仅当场拒绝合作,还迅速逃离,行踪可疑。

泄密的最大嫌疑,瞬间锁定在褚良和他的云泽部身上。

“好!好个乌其乐!”

铎冽怒极反笑,笑容狰狞可怖,“坏本王大事,投靠北朝!本王要让他和他的那些老弱病残,死无葬身之地!”

他猛地转向负责斥候的将领,咆哮道,

“立刻,给本王派出所有探马!就算把草原翻过来,也要找到云泽部那群老鼠藏在哪里!找到他们,给本王杀光!一个不留!用他们的头盖骨做酒碗!”

看着斥候将领匆匆离去,铎冽胸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

仅仅报复云泽部还不够,他要让宇文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泄密之恨与攻城之辱,必须用更毒辣的手段讨回来!

“宇文尚那个狗皇帝,到底有什么弱点?”

铎冽烦躁地在王帐内踱步,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的汉人谋士身上。

“宇文惠难道没跟你说过?你们南朝莫不都是些酒囊饭袋?”铎冽继续逼问。

那谋士倒不生气,捻着胡须道,“大王,据南朝传来的密报,这宇文尚……有个致命的软肋。”

“哦?快说!”铎冽眼睛一亮。

“此人虽雄才大略,却是个痴情种子。他登基八年,后宫空置,只供奉着一个‘亡故’君后的灵位,名唤褚良。据说此人八年前死于一场大火,但宇文尚对其念念不忘,近乎疯魔。若我们能在这‘亡魂’上做做文章……”

铎冽眼中凶光一闪,随即露出狞笑,“好!好计策!传令下去!给我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那个北朝的君后褚良根本没死,当年是假死脱身,如今就藏匿在我们草原上,被我们‘请’来了!说得越真越好!特别是要让黑石堡的探子听到!”

谣言如同瘟疫般迅速在狄戎营地和边境地带蔓延开来,并且被刻意地“泄露”给了北朝的斥候。

很快,一份加急密报摆在了宇文尚的案头。

当看到“君后褚良未死,疑似流落草原,现或为狄戎所控”的字样时,宇文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脸色瞬间煞白,随即又涌上不正常的潮红。

“良儿……良儿还活着?!在狄戎手里?!”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那个被王德全强行压下的念头如同火山般再次喷发!

他一把抓起佩剑“龙渊”,就要冲出府邸。

“陛下!陛下息怒!万万不可冲动!”

闻讯赶来的蒙毅、赵崇等将领和几位随行重臣死死拦住他。

“陛下!此必是狄戎奸计!”

蒙毅急声道,“他们强攻不下,便想用此等卑劣谣言诱您出城!一旦您亲身涉险,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

“是啊,陛下!君后…君后八年前已薨逝,众目睽睽,灵位供奉于宫中,岂能有假?这定是铎冽那厮的毒计!”

赵崇也苦口婆心地劝谏。

大臣们跪倒一片,言辞恳切,分析利害。

宇文尚被众人拦着,听着他们理智的分析,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理智告诉他,这确实是狄戎最可能使用的、针对他心理弱点的诱敌之计。

明懿宫冰冷的灵位,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颓然地松开了手,声音嘶哑而疲惫,

“…朕…知道了。都退下吧。”

众人见状,不便再劝,但兀自担忧,不敢真的离开,只是退到门外守候。

宇文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望着门外沉沉夜色,内心如同被撕裂。理智告诉他这是陷阱,可那万分之一的、关于褚良可能还活着的渺茫希望,却如同最炽热的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根本无法平静,更无法死心。

褚良带领的轻骑小队在密林边缘潜伏观察了一天一夜。

确认黑石堡巍然不动,狄戎大军已退入河谷地带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带队返回鹰回涧与族人汇合。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潜伏点之际,褚良敏锐地捕捉到远处河谷边缘,一小队约莫十人的狄戎轻骑,正鬼鬼祟祟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搜索而来!

看其行进路线,似乎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带着探查的意图。

“不好!”褚良心头一沉,

“他们可能发现我们转移的痕迹了!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报信!”

他当机立断,对身边的勇士低喝,

“准备弓箭!无声解决!一个不留!”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

小队成员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立刻无声地张弓搭箭。

褚良更是屏息凝神,手中强弓拉成满月,箭簇稳稳锁定对方领头骑士的咽喉。

“嗖!嗖!嗖!”数支利箭几乎同时离弦,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地没入目标!

那队狄戎探子猝不及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栽落马下。

褚良迅速带人上前检查,确认全部毙命,并快速清理了现场痕迹。但一丝不安却在他心中萦绕不去。狄戎探子出现在这个方向,绝非偶然。

云泽部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带队全速返回鹰回涧。

当褚良回到新的营地时,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更糟。长途跋涉、担惊受怕,加上山林中湿冷瘴气,许多老人和孩子病倒了,躺在简陋的毡毯上痛苦呻吟、发着高烧。几个年幼的孩子因为饥饿和不适,发出细弱的啼哭,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揪心。

陈锋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仅有的、懂点草药的人熬制药汁,但效果甚微。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病气。

“阿良!你回来了!”

陈锋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希望,随即又被沉重取代,“情况不好…好几个老人和娃娃病得厉害,我们带的药快用完了,这样下去…”

褚良看着族人们憔悴痛苦的脸庞,尤其是角落里一个发着高烧、小脸通红的孩子,拳头紧紧攥起。

向更深更险峻的山林转移?以族人现在的状态,无疑是送死。

“不能走了!”褚良声音低沉但坚决,

“锋哥,立刻组织人手,在营地周围设置更隐蔽的陷阱和警戒哨。把所有能藏匿的痕迹都处理好。我们就在这里,依托天险,死守!同时,想办法派几个最机灵、身体好的小伙子,冒险潜出山林,去附近的汉人村镇,想办法弄些药材和粮食回来。记住,务必小心,绝不能再暴露行踪!”

“好!”陈锋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你看到那些狄戎探子了么?”

“杀了。但恐怕…这只是开始。”

褚良眼神凝重,“我们暴露的风险很大。从现在起,所有人进入最高戒备!”

就在褚良和陈锋为族人的生存焦头烂额,宇文尚在谣言与理智的撕扯中彻夜难眠之际,狄戎的毒计终于图穷匕见。

翌日清晨,黑石堡城下。

一队狄戎骑兵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射程之外。

为首的狄戎将领手持一个巨大的牛角号,鼓足力气吹响。

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带着挑衅的意味,传遍了整个黑石堡。

紧接着,那将领运足内力,用生硬的汉话,对着城头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如同破锣,清晰地传到城上守军和刚刚闻讯登上城楼的宇文尚耳中。

“宇文尚!狗皇帝!听着!你日思夜想的君后褚良,如今就在我们大王手中!想救他吗?有种就出城来!与我草原勇士决一死战!若是个缩头乌龟,就等着给你的君后收尸吧!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充满了恶毒的羞辱。

城头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将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惊疑和担忧,投向了他们那位刚刚经历了一夜煎熬的帝王。

宇文尚站在城楼最高处,玄甲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当听到“褚良”二字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紫眸瞬间缩紧,死死盯住城下那个叫嚣的狄戎将领,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一股狂暴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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