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蒙毅也瓮声瓮气地帮腔,语气诚恳,“是啊,首领!黑石堡城墙坚固,粮草充足。贵部族人伤病交加,急需休养。你部族人入堡暂避风寒,有医官诊治,岂不胜过在这荒山野岭苦熬?朝廷承诺的条件,陛下金口玉言,绝不更改!末将蒙毅,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朝廷诚意!”

他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粗壮的脖子。

帐内其他几位北朝将领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分析利害。

跟随褚良前来的十名云泽部勇士,听着北朝重臣们诚恳的分析和诱人的承诺,看着帐外肃立但并无恶意的士兵,再想到崖顶的族人们,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最终,一位年长的族人代表忍不住低声对褚良道,

“首领……朝廷说得在理啊。黑石堡总比鹰喙崖强,娃娃们都快撑不住了……为了部族……要不先答应下来?”

族人们低声的劝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褚良紧绷的心弦上。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褚昭烧红的小脸,看到族人疲惫绝望的眼神。他可以不在乎宇文尚,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但他不能不顾这上百口族人的死活。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挣扎已被一片冰冷的决然取代。他看向宇文尚,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在念一段冰冷的契约。“好。结盟,我应了。但有几条,须事先言明。”

宇文尚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强忍着激动,“首领请讲!”

“其一,云泽部入驻黑石堡,仅为休整、疗伤、补充给养,暂避狄戎锋芒,非臣服依附。其二,朝廷需划出独立区域供我部驻扎,未经允许,朝廷官员兵卒不得擅自闯入我部营地,干涉我部内务。其三,互市、医匠、供给等事,按盟约履行,朝廷不得借此挟制。其四,”

褚良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住宇文尚,“待狄戎之患平息,北境稍安,我部去留,由我们自行决断,朝廷不得阻拦。若陛下应允,我部即刻下山。若有一条不应……”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云泽部宁可在草原上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踏入黑石堡半步!”

宇文尚听着褚良条理分明、处处划清界限的条件,心中苦涩难言。

这哪里是结盟?分明是划下了一道道冰冷的天堑鸿沟!

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好!朕答应你!所有条件,皆依首领所言!朕以天子之名立誓,若有违背,天地不容!此诺,亦可为证!”

他说着,竟一把摘下头上那顶象征帝王至尊、刚刚被飞星箭擦过的九龙金冠,“砰”地一声重重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碎裂的东珠在烛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举动震惊了帐内所有人!

北朝将领们倒吸一口凉气,云泽部勇士们也目瞪口呆。

褚良看着那顶金冠,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冰封般的平静。他不再看宇文尚,站起身,“既如此,乌其乐告退,回山准备迁移事宜。”

说完,带着族人,毫不留恋地转身出帐,背影决绝。

宇文尚僵坐在那里,目光追随着那个消失在帐帘后的身影,久久无法收回。巨大的喜悦被褚良那拒人千里的冰冷浇得只剩下满心苦涩。

他的良儿,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回到崖顶,褚良将谈判结果告知陈锋,一同前往谈判的族人则七嘴八舌的在旁笑说着新鲜见闻,其中不乏对北朝皇帝的描述。

陈锋默默听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苦笑。

八年啊……整整八年!

他日夜相伴,倾尽全力辅佐,像兄长又像影子般守护着褚良和褚昭,试图用时间和真心抚平褚良心头的伤痕。他以为自己多少能走进褚良冰封的心,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可宇文尚,仅仅出现了月余,只用了几车粮草、一个承诺,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让褚良在族人的期盼和生存的压力下,亲手推开了那扇紧闭了八年的的门。

尽管褚良表现得如此抗拒,划清了如此多的界限,但这“同意”本身,就已是巨大的让步。

陈锋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他知道,自己八年的朝夕相处,终究敌不过那个男人在褚良生命里刻下的、爱恨交织的深刻烙印。

那烙印太深,太痛,却也……太重要。

但他很快将这丝苦涩压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温和而坚定。他拍了拍褚良的肩膀,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知道了,阿良。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迁移的事。昭昭……我会一直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绝不会让他出现在宇文尚视线里。”

他看向不远处正被云珠逗着、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些的褚昭,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守护之意。

褚良看着陈锋眼中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支持,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低声道,“锋哥,辛苦你了。”

这句简单的感谢,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

是夜。

云泽残部在北朝士兵的护卫下,缓缓进入了黑石堡坚固的城门。朝廷果然信守承诺,在堡内西南角划出了一片独立的区域,用简易的木栅隔开,里面已提前搭好了不少厚实的帐篷,燃起了温暖的炭盆。

安置好惊魂未定的族人,看着他们终于能在相对安全温暖的地方躺下休息,褚良独自站在自己帐篷的阴影里,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主帅府邸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主帅府邸的后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

宇文尚在王德全无声的陪同下,悄然步出府邸,来到了云泽部营地外围的木栅边。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凝望着褚良帐篷的方向。那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映在帐篷上。仅仅是这样远远地看着那个剪影,宇文尚就觉得胸腔里被一种巨大的、酸楚的满足感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良儿,就在那顶帐篷里,他还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

王德全看着主子近乎贪婪的目光,心中叹息,低声道,“陛下,夜深露重,龙体要紧,还是……”

宇文尚恍若未闻,只是喃喃低语,“王伴伴……朕今日,便是即刻死了……也无憾了。”

王德全一惊,“陛下!何出此言!您…”

宇文尚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依旧胶着在帐篷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活着…他就在里面…这就够了…”

就在这时,几个捧着食盒和包裹的侍卫走近了褚良的帐篷。他们将东西轻轻放在帐篷门口,便迅速退开。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食盒里装着几样精致的、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那是当年褚良在王府时最喜欢的小吃。

包裹里,赫然是几本褚良曾经翻看过的兵书杂记,还有……那把曾经伴随褚良立下战功、在明懿宫供奉了八年的飞星弓!

宇文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帐篷的方向。

帐篷内。

褚良早已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当看到那些被放在门口的东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小吃?兵书?飞星弓?宇文尚以为用这些旧物,就能唤醒什么,就能弥补什么,就能让他忘记死牢的冰冷和折磨?

这简直是**裸的羞辱!

他胸中气血翻涌,猛地抓起身旁的强弓,搭上一支羽箭,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只是凭着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朝着宇文尚和王德全所在的大致方向,狠狠拉动了弓弦!

“嗡——!”

弓弦震响!

“嗖——!”

一道凌厉的黑影撕裂夜色!

“笃!”

一声闷响,箭矢深深钉在宇文尚脚前不到半步的土地上!箭尾剧烈颤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巨大的惊骇让王德全瞬间僵在原地,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

紧接着,褚良帐篷里那唯一的一点微弱烛光,竟熄灭了。

整个云泽部营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里不欢迎你,一丝光亮,也不会给你。

宇文尚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片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的黑暗,脚边是那支冰冷警告的箭矢。方才那句“死而无憾”的满足感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和寒意取代。

夜风吹过他散落的灰紫色鬓发,带来深入骨髓的冷。

咫尺之距,却如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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