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宇文尚抬起头,看向褚良,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和自嘲,

“所以,宇文钰骂得对。朕骨子里,大概就是个偏执、扭曲、自私的人。从小看着那样的……‘情爱’,又怎么可能学会正常的……去爱一个人?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要牢牢攥在手里,哪怕……用最不堪的手段。我怕失去,怕像母亲一样,怕……”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褚昭安睡的小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这些话,我这辈子没想过对任何人说。但对你……褚良,我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卑劣,不堪。我……不会再求你原谅了。”

宇文尚的目光转向褚良,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朕只有你一个君后。宗庙玉蝶之上,你的名字,是朕亲手刻上去的,你是朕唯一的结发之妻。昭昭……朕已立为太子。遗诏与虎符,朕已交托给王德全与兵部尚书。”

他看着褚良瞬间蹙紧的眉头,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抢先一步道,“朕是说……万一。万一朕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看在昭昭的份上,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辅佐他。他还小,需要你。”

褚良的眉头紧锁,看着宇文尚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莫名的恐慌。他以为宇文尚又在用这种“托孤”的姿态博取同情,试图用责任捆绑他。

他断然拒绝,声音冷硬,“陛下春秋鼎盛,何必说这些不吉之言!昭昭自有我这个父亲教导,不劳陛下费心。北朝江山,自有北朝大臣辅佐,我褚良只愿带族人归隐草原,永不踏入京城半步!”

宇文尚看着褚良眼中清晰的抗拒和疏离,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笑意。他没有再争辩,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然后缓缓站起身。

“保重……良儿。”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随即转身,掀开帐帘,步履有些踉跄地融入了外面冰冷的夜色中。

褚良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帐帘落下,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心头莫名堵得慌,宇文尚那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和最后那句“保重”,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底。

翌日清晨,旌旗招展,銮驾威严。

宇文尚率领凯旋的大军,启程返回京城。

黑石堡的军民夹道相送,山呼万岁,声震云霄。然而,在送行的人群最前方,褚良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他带着云泽部的族人,静静地站在营区的高坡上,远远地望着那绵延不绝、渐渐远去的队伍。

褚昭依偎在父亲身边,仰着小脸问,“阿爹,皇帝叔叔走了吗?他还会回来吗?”

褚良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回答,只是问,“昭昭,你想不想……和皇帝叔叔一起生活?去京城,住在那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那里有最好的师傅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教你治理天下的道理。”

褚昭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对“最好的师傅”和“治理天下”充满了向往,但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紧紧抓住褚良的手,“那阿爹呢?阿爹和我一起去吗?”

褚良沉默了一下,看着儿子充满依赖和期盼的紫眸,缓缓摇头,“阿爹……不去。阿爹要留在草原,和族人在一起。”

褚昭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小嘴一扁,毫不犹豫地说,“那昭昭也不去!昭昭要留在草原陪阿爹!阿爹在哪,昭昭就在哪!” 他紧紧抱住褚良的腿,仿佛生怕被送走。

褚良心中一酸,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没有再说什么。

宇文尚走后,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褚良带领族人清点物资,安排过冬,规划着开春后返回草原水草丰美之地的路线。

然而,他的心绪却再难真正平静下来。

宇文尚在地窖里,被戳穿身世时那痛苦而荒芜的眼神,他讲述自己生母遭遇时声音里的颤抖和自嘲,还有那晚在昭昭床边近乎绝望的坦白……这些画面,总是不经意间闯入褚良的脑海。他从未想过,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暴虐的帝王,竟有着如此不堪回首、充满屈辱和绝望的童年。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是否正是扭曲了他,让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去“占有”所爱之人的根源?

褚良发现自己竟在试图理解宇文尚。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烦躁和不安。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宇文尚不会改变,他永远是那个需要提防的暴君。可当他看着昭昭那张越来越酷似宇文尚的小脸时,那份刻意筑起的冰冷堤防,总会在不经意间松动。

他时常走神,有时在处理族务时,思绪会飘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宇文尚的身体……那晚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宫里那么多太医,应该……会好起来吧?或许等他好起来,又会变回那个刚愎自用、掌控一切的帝王?这个念头,又让褚良的心沉了下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

就在这种矛盾纠结、心绪不宁中,日子一天天滑过。

草原的冰雪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春天的气息在寒风中悄然萌动。

然而,没等到真正的春暖花开,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千里风尘和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冲进了黑石堡云泽部的营地!

马上骑士滚鞍落马,甚至来不及喘匀气息,便将一个密封的、盖着皇室火漆印鉴的铜筒,双手高举过头,呈给闻讯赶来的褚良,声音嘶哑而急促,

“乌其乐首领!京城八百里加急密报!”

“加急密保?”

褚良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接过那沉甸甸的铜筒,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却感觉那寒意瞬间渗透了四肢百骸。他试图打开铜筒,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宇文尚那晚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句带着诀别意味的“保重”。

“哐当”一声轻响。

那封承载着惊天噩耗的密报,从褚良瞬间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冰冷的、尚未完全消融的雪地上。

“陛下病危!恳请乌其乐首领携子速速进京!”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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