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尚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他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褚良,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陈锋,最终,一言不发,猛地将手中长剑掼在地上!
“哐当!” 长剑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宇文尚拂袖,转身,玄色衣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凤,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离去的背影,裹挟着化不开的阴鸷与怒气,让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如被冰封。
当天夜里,恰是褚良当值,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他不禁如履薄冰。
偷偷抬眼,瞥见宇文尚俊美却冷硬的侧脸,白日王爷飘逸英姿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只剩冰冷疏离。
褚良心如擂鼓,忐忑不安。
他又垂下头,心中一片冰凉直达指尖。
宇文尚批着奏疏,心头那股因演武场而起的烦闷郁气仍未消散。
他烦躁地推开一份满是酸腐影射的奏疏,目光无意识地抬起,想斥责褚良研墨不力,却恰好扫过他腰间——那枚自己亲赐的蟠螭玉佩,端端正正挂在他腰间,温润光泽在灯烛下流转。
看到玉佩还在,宇文尚心头那股无名火稍平,紧蹙的眉头无意识松动了半分。
“褚良。”宇文尚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卑职在!”褚良心中一凛,连忙上前一步。
宇文尚并未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奏疏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平时……常与陈锋切磋武艺?”
褚良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王爷,是王爷之前吩咐卑职,武艺一道需勤加练习,多向陈都统这等高手讨教,卑职不敢懈怠。陈都统也确不吝赐教,为人……”他顿了顿,试图说点好话缓和气氛,“……很是宽厚。”
他本意是想夸陈锋人好,证明自己遵从王爷命令。
岂料,宇文尚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
宽厚?陈锋宽厚?!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心头!
这蠢石头,竟敢拿他之前的话来堵他?!还当着他的面夸陈锋“宽厚”?这是在暗指他宇文尚苛责严酷吗?!
简直愚不可及!
“砰!”宇文尚重重将朱笔拍在砚台上,墨汁四溅!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褚良,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看来孤的话,你记得很清楚,那怎么不记得孤让你做事多用脑子?!”
褚良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下,
“王爷息怒!卑职谨记,以后绝不再犯!”
他完全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发怒,只觉满心惶恐。
宇文尚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炽,却又无处发泄。
恰在此时,他扫到一份奏疏,正是某个依附小皇帝的清流写的酸腐文章,字里行间影射他“权柄过重,有碍圣德”。
本就烦躁的心情如同火上浇油!
再看跪在地上、像个榆木疙瘩似的褚良,无名火越来越烈。
宇文尚指着一旁空空如也、墨汁将干的砚台,骂道,
“跪着作甚,连研墨都不会了?是不是孤平日太纵着你们,眼里早就没了我这个主子?”
这迁怒来得毫无道理,却又气势汹汹。
褚良浑身一颤,慌忙起身去研墨。
他本就紧张得厉害,又被王爷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手指都在发抖。他拿起墨锭,心慌意乱地想往砚台里添水,手一抖,竟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青玉笔洗!
“哐当——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内格外刺耳,价值不菲的青玉笔洗摔得粉碎,清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褚良僵在原地,面无人色,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宇文尚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褚良那副失魂落魄、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连日来的复杂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奏疏都跳了起来,厉声斥道,
“蠢货!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那厌恶语气和冰冷眼神,让褚良如坠冰窖。
他眼眶瞬间红了,委屈和惶恐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想解释,想请罪,可看着宇文尚那盛怒冰冷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褚良绝望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大太监王德全端参汤进来,一眼看清屋内狼藉。
王德全不动声色。、
他将参汤轻放案头,温声道,“王爷息怒,保重身体。”
随即,转向僵立的褚良,不着痕迹地递了一个“快收拾”的眼色,同时自己也蹲下身,收拾起碎片。
褚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即手忙脚乱的跟着收拾起来。
宇文尚冷眼看着,未再呵斥,但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收拾干净,王德全起身,对宇文尚恭敬道,
“王爷,边疆传来秘报。”
宇文尚已经靠在椅背上,半阖眼帘,王德全一边取出密保,一边对褚良使眼色,让他避走。
褚良心领神会,咬着下唇,放轻脚步,快速退出了书房。
王德全的密报很快便汇报完毕,他细看宇文尚的脸色,似乎稍缓,便将参汤送到他手边,同时轻声劝道,
“王爷,褚侍卫心性质朴,忠良可靠,虽不够伶俐,但难得赤诚。若犯了错,王爷慢慢调教便是,不必为此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闻言,宇文尚冷哼一声,并未接话,但周身冷意似乎稍减半分。
王德全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翻涌。
他从小伺候王爷,情分非常。
这些年来,宇文尚为了江山社稷,不近女色,不娶妻,不生子,就是为了不留弱点和把柄给政敌。
这份苦心孤诣的牺牲,王德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近日,王爷对褚良的异常关注和动怒……绝非寻常。只可惜……褚良是个男人,若成了男宠,那对王爷苦心经营、不容有失的摄政威名,恐怕是灭顶之灾。
哪怕褚良是个哥儿也好,悄悄纳了,若能诞育子嗣,倒也是桩好事。可惜了……
褚良失魂落魄回到侍卫房,身心俱疲,迎面正撞上陈锋。
陈锋已换下了侍卫长的官服,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贵。
此刻,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依旧温和沉稳。
“褚都统,”陈锋声音不高,温声道,“练武场之事,不必过于挂怀。王爷心系天下,偶有心绪起伏,非是刻意。”
他顿了顿,看着褚良通红的眼眶,“今日你也受惊了。若不介意,院中备了薄酒……”
褚良看着陈锋温润平和的眼神,想到今日种种,同病相怜的酸楚不禁涌上心头。
他犹豫一瞬,低声道,“好。”
僻静小院,石桌清酒小菜。
两人在夜色中对坐。晚风凉,吹不散褚良心头的迷茫沉重。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入喉,却压不住眼底湿意和心中的疑问,王爷,难道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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