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谨动作很快,不大会儿的功夫就拽着张珽回来了。
顾珵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唯有嘴唇艳的吓人,张珽看了一眼,却见林亓已经慌的几乎拿不稳手里的玉瓶了。
张珽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手中抓不稳的药瓶拿了过来,问道:“刚刚喂了几颗?”
那是顾珵随身带的常吃的药,刚才晕倒时成谨已经喂了他一颗。
张珽沉思片刻,又倒出来一颗,塞进了顾珵嘴中。
他嘱咐道:“这药不能多吃,两个时辰后他应该会醒,切记此药忌情绪激动,他今日心绪起伏太大,这药已经有些不大管用了。”
林亓此刻心乱如麻,恨不能自戕以谢罪,他焦急的看了顾珵一眼,对张珽说道:“王爷刚刚吐血了。”
张珽叹了口气,说道:“心绪不宁,急火攻心罢了,这血吐出来也好,比郁结于心要强些。”
他说着又看了林亓脖颈上的红痕一眼,关心道:“成王爷是老毛病了,不必太过担心,你头冒虚汗,唇色发白,不如我为你把个脉看看?”
张珽本是好心,谁料林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多谢张大夫,我没事。”
他回绝完就将头扭了过来,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顾珵唇角的血迹,眼见是不想再与张珽说话了。
“可你这脖子……”张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十分想帮他处理一下。
张珽叨叨起来跟念经似的,成谨偷瞄了林亓一眼,竟然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些许不耐烦。
早上被掐的那种窒息感似乎还萦绕在周身,成谨心跳了跳,当机立断的将张珽扯了出去。
他一只手捂住了张珽的嘴,另一只手拽着胳膊往外拉,说道:“张大夫,别管他,他早上想上吊没死成,被绳子勒的。”
张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拽了出来,再一听成谨说的话,只觉得成王府的人都有病!
他狐疑的看了成谨一眼,不大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上吊弄的?”
成谨坚定的点了点头,搭着张珽的脖子,凑过去小声说林亓的坏话:“他这人没事了就喜欢上吊玩,还好掐人脖子,张大夫,你可别往他跟前凑!”
张珽:“……”
张珽不明所以的被拽了出来,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又将视线放到了成谨脖子上,狐疑道:“你这……”
成谨察觉到他的视线,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上边还有林亓早上掐过留下的青印,不过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也好上吊玩……”
张珽:“……”
张珽满脸复杂的看着他,自觉有些窥探到达官显贵不为外人道的阴私,同情的看了又看,最终选择闭上了嘴,慢慢晃着出了门。
*
屋内。
林亓坐在床边,一点一滴的将顾珵脸上的血珠擦净了,手里的帕子染上了点点红痕,他不甚在意的丢在了一边。
此刻的顾珵显得脆弱极了,连呼吸都是微弱的,静静地躺在床上,林亓有些不敢碰他。
外面似乎还能听到成谨与张珽争执的声音,林亓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想起身将这两个人一起丢远点。
可他还没动作,就看见顾珵睁开了双眼。
“殿下!”他惊喜的喊了一声。
顾珵还懵着,见他坐在自己床边,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晕过去的事。
真是丢人,本来要吓唬人,结果自己先倒了!
顾珵有点不好意思的又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
过了片刻,他又小心的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瞧见林亓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怎么这人还没走!
顾珵有点想破罐子破摔了。
他又睁开眼睛,不怎么自在的解释道:“我没事。”
林亓看着他,并不说话。
顾珵竟然有一瞬间的心虚。
然而只有片刻,他又想起来,他凭什么心虚,他可是林亓的主人!
哪有主人对下人心虚的!
于是顾珵又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眼睛不会转了?盯着本王做什么?”
他话说完,才瞧见林亓似乎动了动,就跟个傀儡似的,要人说话才能有动作。
林亓看着他的脸,半晌,才突然道:“对不起,殿下。”
他不该惹顾珵生气的。
林亓像是应激似的,道完歉也不肯离开,又开始认真的看着顾珵。
顾珵只好小声提醒了他一句,说自己的手指有些疼。
林亓愣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紧张到拽着顾珵的手。
他慌得顿时松开了。
可却不舍得离开。
林亓动了动嘴唇,轻声问:“您要喝点水吗?”
顾珵的脸色依旧很苍白,说一句话会喘很久,他轻轻摇了摇头,又说,“你刚刚是要出去?”
林亓愣了下,没想到顾珵竟然这样敏锐,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只是想起身把外面那两个叽叽喳喳的人丢出去。
顾珵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一时间屋子里竟然安静了下来。
林亓是不敢说话,生怕再把顾珵气到,而顾珵……顾珵只是单纯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明明是他打人,结果反而他晕倒了,讲出去都丢人!
顾珵坚持的睁了会儿眼睛,就又重新闭上了双眼,他没什么力气,困意一阵一阵的袭来。
张珽说他两个时辰才醒,他醒的早了,精神到底不济。
窗外的声音渐渐没了,林亓放弃起身扔人的想法,安安静静的坐在顾珵床边。
顾珵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直到两个时辰后才重新睁开双眼,他脸上恢复了点血色,唇珠也没那么红了。
林亓还在屋里,他轻轻喊了声殿下,又问:“您要起身吗?”
顾珵看向他,蓦地想起睡觉前发生的事,他坐起身半靠在床上,兀自想了会儿,才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林亓回道:“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竟然睡了那么久。
顾珵看了看他,小声说道:“水。”
林亓才反应过来,又懊悔自己的失职,连忙倒了杯茶过来喂给了顾珵。
顾珵小口喝完,嗓子终于没那么干了,他看着林亓依旧有些紧张的神色,轻声道:“刚刚吓到了?”
其实吓到不至于,但林亓的确非常非常担心,因此他点了点头,说道:“您突然晕倒,我有些害怕。”
顾珵有点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
“我身体……有些不好,”他温声说道,“时常要吐几次血的,跟你没有关系。”
他竟然看出了林亓的愧疚,并且还在安慰林亓!
林亓有些走神的想着。
明明第一天时,顾珵还能很冷酷的吓唬他。
顾珵……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殿下,”林亓缓声喊道,“您下次不高兴了就打我罢。”
顾珵愣了下。
林亓笑着看他,“您打我没有关系,我不怕疼,也不怕被打,您不高兴了就打几下,高兴了也可以打几下,把心里的气发出来。”
他说的这样认真,人还笑着,却要顾珵把气发到他身上,轻描淡写的,似乎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顾珵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林亓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即便是要献媚,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这样的话,似乎成谨说来更叫人相信。
可林亓这样说,顾珵竟然鬼使神差的也没有质疑什么,好像林亓说了,他就真的相信林亓能够这样做到一样。
过了许久,顾珵才发出一点声音。
他问,“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挨打?”
那自然不是!
林亓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希望您开心。”
也希望能够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这句话林亓没有说,顾珵还病着,说这些有点太过刻意了。
他不想让顾珵以为他在说些漂亮话献媚取宠。
顾珵看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才说:“知道了。”
林亓皱了皱眉,觉得顾珵在敷衍自己。
可他也实在没有资格去要求顾珵信任他。
毕竟对于现在的顾珵而言,他真的只是一个隐瞒身份心怀不轨的陌生人。
林亓垂下眉眼,不再说什么了。
顾珵睡的久了有点腰酸,于是坐起来,想要看会儿账册打发时间。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热爱工作,只是林州既然给了他,他就得好好做。
地方财政烂成这样,赋税收不上来,竟还欠了那么多银子,若不想法子解决,到最后还是要林州的百姓受苦。
林亓见他拿起文书,就自觉站远了些。
顾珵现在还不信任他,他不想再被对方以为自己在打探或者窥伺什么。
谁料他刚挪动,顾珵就开口了。
“做什么去?”
林亓顿了顿,说道:“不做什么。”
“那站那么远做什么?”
顾珵说这话时甚至都没有抬头,却让林亓产生一种顾珵在纵容自己的感觉。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提醒顾珵,“您在看文书,我站远些候着。”
顾珵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亓有些下意识的紧张。
他现在很难把握顾珵的想法,幼时的那些相处方式早已不适合现在的他们,对顾珵来说,林亓就是个陌生人。
林亓怕顾珵又要生气,顿了下,迟疑道:“您不想看见我吗?要不我在外边候着,您有吩咐就叫我,殿下……殿下不要生气。”
顾珵忽然笑了出来。
“我就这么容易生气?”
“不是,”林亓立刻摇了摇头,“您脾气很好,我是怕我犯错惹您生气。”
“哦。”顾珵点了点头,像是默许了林亓的提议。
林亓有些酸涩的想要退出去了。
顾珵却又蓦地开口。
“我不会生气,也不用你避嫌,留下吧。”
林亓的脚步顿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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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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