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司航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老板让老婆和孩子带着这两个小年轻进去,仲晴眼疾手快地揣了两瓶啤酒,厉司航走在最后,老板喊住他,用只有他两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吃完早点走,对那姑娘好。”有些话能救命的。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厉司航说:“我知道了,谢谢。”
仲晴是女生,还是那种万里挑一的漂亮,她的处境跟他们不一样。在这件事上,厉司航自认他做错了。在舒适圈待久了,他竟然忘记了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安全。
老板娘给他们安排到了最里面那桌,先厉司航一步地跟仲晴说:“你坐这。”她让仲晴背对着所有人,余光看是能看到其他桌子上频频望过来的视线,她看着厉司航说:“还想要什么,喊我家丫头就行,你就陪着她。”
仲晴听出了他们的潜台词,惊讶这对夫妻的好心和实在。在老板娘和老板走后,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跟厉司航说:“你经常来吃啊,他们都记得你。”
“对啊。”厉司航轻松回应,什么都没说。
不同的环境看他的纹身,仲晴的心境都不一样,这时候配他那张不好惹的脸看着就特别唬人,很容易被人误解。
她相信厉司航是故意的,仲晴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纹身:“你这个狼什么时候纹的?”
“高考完。”
每一个纹身的背后都代表着一段故事。这个话题开都开了,仲晴趁热打铁了,“为什么会纹?”
“想要保护自己,算吗?”他说笑的方式像是在编故事。
仲晴表现的像是相信了他的话,“怎么不算呢?”
厉司航把小木桌下的炭烧的取暖炉盆出来给仲晴暖手,仲晴专业玩火,手很快就烘得全身都暖和了,她把盆往厉司航那边踹了踹,没有注意到厉司航此刻对她流露出来的愧疚眼神。
这个烧烤摊跟仲晴吃过的所有烧烤都不一样,她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不停跟厉司航碎碎念,两瓶酒都不知不觉地喝完了。她一开始以为他们去晚了才只剩下肉,后来才知道他们家主要是卖肉,因为肉贵。
老板烤完亲自端着仲晴那桌的烧烤走了进来,仲晴笑呵呵地跟他说:“谢谢老板,老板,你能不能再帮我拿三瓶酒,我还想要一瓶芬达和一瓶可乐。”
老板没走,坐在一边跟其他顾客熟络得客套着,老板娘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全部拿了过来,仲晴把饮料推到了厉司航面前,酒都留给了自己。
仲晴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可爱,厉司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能不能对我礼貌点。”
“我是觉得我跟你熟,你会让着我,我才敢的,你想这个样子吗?”她把问题反问了回去,问得厉司航哑口无言,说到底还是他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仲晴抽了两张餐巾纸,包裹着包着大虾的铁签,跟厉司航说:“我不跟你客气啦。”
她费劲地用嘴咬吓壳,吃得细碎,厉司航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吃一个虾吃五分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教她怎么吃虾,“虾壳能吃,把虾线咬掉。”
仲晴松开了咬着虾壳的嘴,用眼神透露着不满,“你觉得我听得明白吗?”
厉司航不客气地说她“蠢”,仲晴有气直接发也不藏着,她在桌底踹了他一脚,他笑得不行,秒认怂,“我教,我教。”
一声比一声宠溺,仲晴陷入了他温柔的眼神,窘迫地低头喝酒。厉司航拿了一串虾吃给仲晴看,仲晴依葫芦画瓢地跟着他吃,确实比她刚才吃得轻松,有那种撸串的爽感。
铁盘里放着很多仲晴不认识的动物器官,厉司航一样一样给仲晴介绍,大油边,牛板筋,鸭舌,牛肉,鸡翅………仲晴尝试了很多从来不吃的部位,厉司航看她的反应不像是骗人:“那你平常都吃些什么?”
仲晴咬了一口鸭舌,直接吐了出来,好奇怪的味道,“这个我吃不来。”
这个天气烧烤端上桌冷得快,厉司航把牛肉放在取暖盆上烤热,“那你都吃点什么?”仲晴吃了串西葫芦,一串上就薄薄的四片,仲晴四口就解决了,厉司航无缝衔接地把热的牛肉串递到了他的手里,他看到她吃了好多串肉,怕她胃不舒服,“要么包着生菜叶吃,要么吃两片生菜,解下腻。”
仲晴今晚前所未有的听话,对他说的话全都照做了,“我吧,喜欢吃那种一看上去就干净的菜,怎么说呢,就是长得好看,我就吃,长得丑的,我不太能接受了。”
厉司航扑哧一笑,“仲晴你也真的很有意思。”
“要你说。”
仲晴身上永远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
她看着桌上的签子数量,厉司航那边的是她的三分之一,仲晴头一回知道自己胃口那么大,厉司航一直忙着照顾她,自己就没吃多少,仲晴跟他打着哈哈说:“你也让我玩玩嘛。”她拿了串鸡翅,玩心大发,在炭火中来回旋转,“原来烧烤还能这么吃,长见识了。”
“你怎么这么好满足?”
厉司航把脚底的炭盆让给了她,喝了两口可乐,他光顾着看着仲晴玩,都忘记吃东西了,直到仲晴把烤好的鸡翅喂到他嘴边,露出大大的笑容,说:“你吃。”
厉司航的心都漏了一拍,仲晴乐呵乐呵地继续烤下一串,“难不成我要你送我两个包,在你眼里就成了不好满足吗?”
她这个话说得不无道理,不满足的是厉司航自己,是他想给她的更多。
厉司航跟仲晴闲聊,“那你呢,你怎么会把纹身纹在别人的眼睛里。”一般人都喜欢自我私藏,然后给自己留有一定的余地,能用衣物去做掩藏,她是直接暴露在外的。
“我就是想让人看见,要是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仲晴毫不否认。
“哎,你在超乐场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挺不舒服的。”
“你最开始在民宿看向我的目光也让我很不舒服啊!有时候眼神也是一种轻薄和非礼,我承认我后面是故意让你不爽的,最开始是喜欢狼的那双眼睛也没有骗你呀。”
厉司航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仲晴玩味地说:“谁都会骗人,我也不例外,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说过谎呀!?”
“我喜欢你。”
这不是厉司航第一次对她表白,确是仲晴心头最沉重的一次。火光滋滋地响着,大棚漏风,两人经历了漫长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仲晴无法琢磨出厉司航真实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容不得她继续装哑巴。仲晴很自信地回答他:“我知道。”
厉司航问她:“那你在意被欺骗吗?”
“只要谎言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就算是被人利用我也不介意。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分得清呢,任何故事,人都会在诉说时选择性的夸大博人眼球或者利己的那部分,大家都各有需求。谎话也是建立在真话的基础上,只是没有那么的客观。”
“你喜欢我。”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仲晴被厉司航套进去了,她失笑:“你耍赖,不带你这么扭曲事实的!”
他们在这张狭窄的小桌子上聊了很久,桌上空掉的酒瓶越来越多,厉司航没有阻拦仲晴,放任她喝了。仲晴的脸蛋越喝越红,说出的话语都比她在清醒下真心实意得多。
其他桌陆续走了,只剩下他们这最后一桌了,厉司航不想耽搁老板他们收摊,也离开了。仲晴喝到醉意阑珊,醉到厉司航背着她到门口结账,她跟复读机似的一个劲得跟老板一家子说再见。望远了看,她能看到灯火通明的高档写字楼,而这边是黑黢黢的夜,和淹没在夜晚里为生计奔波到看不清人脸的一家三口,夫妻两都有着一双粗糙的双手,仲晴竟然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幸福”二字,她羡慕地哭了。
轻微的抽泣声传来,厉司航用手托着她的脸,轻轻说:“没事了,都会过去的。”他给老板和老板娘挥了一下转账的屏幕,“转好了。”
他跟仲晴说:“我带你回家。”
仲晴哭得更加泪如雨下了,厉司航察觉到仲晴圈住他脖子的双手更加紧实了,他忍着,任由她发酒疯似的发泄,哭出来就没事了。
老板娘操心地叮嘱:“路上车开慢点。”
黑灯瞎火的,谁也没仔细看屏幕上的金额,等到仲晴和厉司航走远了,在棚内收拾的老板看到了留在桌子上的餐巾纸上,纸上写着——今晚辛苦你们了,谢谢。
棚外的老板娘看到金额上多了一个零,吓了一大跳,赶忙掀开帘子,“哎呦喂,那小伙子钱给多了,你快——”
一大一小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他们家的女儿蹦跳着,手边挥着餐巾纸边说:“哥哥跟我们说谢谢。”她一脸的恍然大悟,摇头晃脑装作出小大人的模样,“怪不得刚才哥哥偷偷让我拿支笔给他,原来是要我们说谢谢啊!”
夫妻两手足无措地看向对方,反应慢半拍地追了出去,只看到了一辆逐渐远去的车灯。
汽车缓慢且平稳得行驶在公路上,仲晴消停了,一上车就睡着了。厉司航没了方向,他想送仲晴回家却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两个人的交际圈并没有交集,就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对仲晴一无所知,他们之间用“陌生人”这个词概括也不为过。
换而言之,厉司航只认仲晴这个人。
他们面上相处的舒服真的是因为她口中所说的“熟”,还是只是因为人际交往里必不可少的人情世故?他想来想去,既然想不明白,那干脆就去寻找答案吧!
厉司航带仲晴回了家了。
车子停靠在路边,厉司航背着陌生人进去,警务员负责得把他拦下来做登记,他说“人中仲,日青晴”,仲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条件反射地问:“怎么了?”她努力睁开了眼皮子沉重的双眼,显然神智还没有清醒。
他们一同走过了盏盏路灯,灯光洒在头顶,两个影子在光影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厉司航步伐稳健,仲晴歪七扭八,她醉醺醺得问他:“为什么他们那么辛苦的赚钱,还能把日子过得那么开心。”
“丈夫勤劳肯吃苦,妻子就愿意陪着他一起,这日子想过差都难。”
厉司航说出的话像是温暖的风,漫过仲晴的心头,他开解她:“看过马路上那些做餐饮的门面房吗?”
好多好多。
仲晴用意念回的。
厉司航也默认她回了,他缓缓跟她道来,“能一直经营下来的都是夫妻作坊,还都是外地人口。十来年后,他们也能在这座城市扎根,日子过得不比旁人差,甚至是更好。这些人的见识或许比不上本地的很多人,但你要知道,这个社会上总有一种人,他们为了生活是什么都愿意去学去做,哪怕花费更多的时间。”
“那为什么我就是过不好,我明明都不需要为钱烦心,老天爷干嘛要给我经历这种磨难,这就是我活该要吃得苦吗?”仲晴晃动的双手像是鸟儿一样,她也渴望自由。
厉司航用坚定不疑的口吻跟她说道:“日子都能过得很好。”他盯着地上的鸟儿看了很久,再一次加深了语气像是在强调,“都会过好的。”也不知道是说给仲晴听得,还是在跟自己诉说。
他问仲晴:“你后来有没有害怕?”
“有你在,就不怕。”
空气的流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那你呢?”缝隙也能透光照亮黑夜,仲晴拾取他的话语问:“那你把日子过好了吗?厉司航。”
看她前后逻辑这么好,厉司航对仲晴醉酒的真实性存疑了。他刚想说你酒品挺好的,却听见她嘿嘿笑了声,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令厉司航足以振聋发聩的话——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好,我希望。
仲晴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言语的生命力不亚于骑行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晴天。不管她是真醉还是装醉,厉司航都认了。
挺感谢一直在等我这篇文的你们,我也会在这个八月给你们这篇文一个圆满的交代。计划30万字的文,写着写着就到了现在,生活受挫的时候点开自己的文,写文竟然成了我现阶段唯一会期待的事。每个故事都在我破破烂烂的生活里逐渐的完善与成型,一方面在感谢,一方面又想去逃离。我用半年时间过渡了生活,也割舍了过去那个安于现状的自己。做重头再来的决定之前,我找朋友算了一卦,她说:“你这个八月会过得很糟糕,要是你再不做改变你就来不及了,做了改变你的生活会有际遇的。”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念头也就此下定了决心,连载一年半,一路在断更,你们还不断在看半成品,特别在此感谢不离不弃的你们,祝愿大家都能走顺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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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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