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连见惯场面的段苍娃都愣住了。三转一响在村里可是顶配,只有最富裕的人家娶媳妇才舍得置办。张玉芬激动得手都抖了,拉着迎香的手说:“这……这是真的?”
段迎香红着脸点点头,小声说:“伯,娘,我喜欢志超,我愿意嫁给他。”
“好!好!”段苍娃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既然你喜欢,伯就答应!任家营离咱村不远,知根知底的,我放心!”他对任志超说,“你小子有眼光!我家迎香可是好姑娘!”
任志超喜出望外:“谢谢伯父成全!我保证会对迎香好一辈子!”
一旁的段迎琇心里五味杂陈。她替二姐高兴,可看着伯满脸的笑容,想起柴旺叔的话,心里又酸酸的。二姐找到好婆家,伯比自己考上大学还高兴。她悄悄退出堂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代销点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发呆。
没过几天,李柴旺来段家大院买煤油,看见段迎琇在门口纳鞋底,就凑过来小声说:“琇儿,听说你二姐要嫁去任家营了?那任家可是有钱人家。”
段迎琇点点头:“嗯,彩礼给了三转一响呢。”
李柴旺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说:“我哩闺女呀,你伯就是偏心你堂姐。当年我家金蛋提亲,他跟我吵翻天;现在任家提亲,他立马就答应。你说这不是偏心是啥?”
段迎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低着头没说话,眼泪却忍不住掉在鞋底上。柴旺叔说的是实话,伯确实偏心二姐。可为什么呢?她是亲闺女,二姐是侄女,难道伯不疼亲闺女吗?
“是不是觉得委屈?”李柴旺看着她,“其实叔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村里早有闲话,说你不是你伯亲生的,是捡来的……”
“你说啥?”段迎琇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柴旺自知失言,赶紧摆手:“哎呀,叔胡说呢!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看你伯偏心,替你抱不平。”说完赶紧付了钱,匆匆离开了。
可他的话像颗种子,在段迎琇心里生了根。她想起小时候,村里的婆娘们看见她就小声议论;想起娘总把好吃的先给二姐;想起伯从来没像疼二姐那样疼过她。难道……难道自己真的是捡来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三
迎亲的日子定在芒种前,那天段家大院张灯结彩,红布挂满了门框,连代销点的柜台都系上了红绸子。任家营来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自行车队排了半里地,收音机里放着欢快的豫剧,把整个村子都惊动了。
段迎香穿着红棉袄,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炕沿上,张玉芬在一旁给她戴银镯子,眼泪止不住地掉:“到了婆家要懂事,好好跟志超过日子……”段迎香也哭了,拉着娘的手说:“娘,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段苍娃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虽然满脸笑容,眼圈却红红的。他给任志超递了碗酒:“我闺女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我打断你的腿!”任志超赶紧接过酒:“伯父放心,我一定对迎香好!”
段迎琇站在院子里,看着忙碌的人群,心里空荡荡的。二姐今天真好看,像年画里的新娘子。可她越看,心里越难受。伯忙前忙后,笑得合不拢嘴,还亲自给二姐压箱底,塞了满满一箱子新被褥。她想起自己的箱子里,只有几件打补丁的旧衣裳。
迎亲队伍要出发时,段迎香盖着红盖头,被任志超背在背上。路过段迎琇身边时,她悄悄掀开盖头一角,对琇儿笑了笑:“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伯和娘。”段迎琇点点头,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看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段苍娃长舒了口气,对张玉芬说:“总算把迎香嫁出去了,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张玉芬擦着眼泪:“是啊,以后就盼着她日子过得好。”
段迎琇看着伯和娘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疑惑像潮水般涌来。她猛地冲上去,在院门口拦住段苍娃,声音带着哭腔:“伯!你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是不是捡来的?”
段苍娃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胡说啥呢?”
“我没胡说!”段迎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柴旺叔都跟我说了!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你偏心二姐,不疼我,就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大家围在院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李柴旺也在人群里,看见这场景,赶紧往后缩了缩。
段苍娃又气又急,脸上火辣辣的:“你个死丫头!在这儿胡说八道啥!快给我进屋!”
“我不!”段迎琇梗着脖子,眼泪越流越凶,“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进屋!我大姐喜欢陈老师,你讨厌他是个文化人;我也喜欢知识分子,你也讨厌!合着二姐夫是有钱人,你就不讨厌了?我们的结婚大事,你在那瞎指挥!伯,你还不如自己找块红布头,自己嫁进柴旺叔家去!”
这话戳到了段苍娃的痛处,他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墙边的扫帚:“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我打死你!”说着就朝段迎琇追去。
段迎琇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哭:“你打我!你就是不疼我!我就是捡来的!”段苍娃在后面追,嘴里骂着:“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大院,在村里的黄土路上追逐。村民们赶紧上前拉架,有人喊:“支书,别打孩子!”有人劝:“琇儿,快跟你伯认错!”场面一片混乱。
张玉芬急得在后面追,哭着喊:“他爹!别打了!琇儿!快跑啊!”齐顷也闻讯赶来,赶紧拉住段苍娃:“叔!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段苍娃被众人拉住,气得呼呼喘气,指着段迎琇骂:“你个死丫头!我白疼你了!”段迎琇躲在李铁蛋身后,哭得抽噎不止:“你根本就不疼我……你只疼二姐……”
“我不疼你?”段苍娃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突然泄了气,扔掉扫帚蹲在地上,用粗糙的大手抹着眼泪,“你以为我愿意偏心你二姐?你以为我心里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迎香一出生是个女娃,你二叔说拿尿盆淹死她,是你大哥常玲,那时候才十岁,抱着尿盆哭着喊着不让淹,从尿盆里把你二姐抱回咱屋里的!”
四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麦浪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段迎琇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忘了哭。她看着蹲在地上的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段苍娃抹了把脸,继续说:“你二叔重男轻女,嫌迎香是丫头片子,生下来就想弄死她。要不是你大哥拼死护住,你二姐早就没了。这些年,我看着迎香就想起那时候的事,她爹娘不疼她,我再不疼她,她在这世上还有啥亲人?”
他抬起头,看着段迎琇,眼圈通红:“我知道我偏心,委屈了你。可迎香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心里苦啊。她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怕我们不想要她。我对她好点,是想让她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她有家,有伯有娘疼她。”
“那我呢?”段迎琇小声问,声音带着颤抖。
“你是伯的亲闺女啊!”段苍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粗糙的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你从小身体好,性格泼辣,伯知道你皮实,不容易受委屈。迎香不一样,她心思重,受点委屈就往心里去。伯不是不疼你,是觉得你比她坚强,能照顾好自己。”
张玉芬走过来,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你伯说得对。迎琇,你小时候生疹子,你伯背着你跑了几十里地去求医,一夜没合眼。你以为他不疼你?他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
段迎琇看着伯布满老茧的手,看着他眼角的皱纹,想起小时候伯把她架在脖子上看戏,想起她生病时伯焦急的眼神,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伯,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
“知道错就好。”段苍娃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以后别听外人瞎咧咧。你是我段苍娃的亲闺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敢再说你是捡来的,伯撕烂他的嘴!”
李柴旺在人群里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低着头溜走了。村民们也纷纷劝道:“琇儿,你伯对你的好,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是啊,你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齐顷笑着说:“叔,琇儿就是一时糊涂,您别往心里去。”段苍娃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这些文化人!整天在她跟前晃悠,把她心思都晃悠乱了!”虽然是骂人的话,语气里却没了火气。
段迎琇拉着伯的手,小声说:“伯,我错了。我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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