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安沉默了一下。
因为他也反应过来了。那高危污染物有恃无恐的模样，恐怕早就知道这里的蠕虫多得超乎想象。
又或许——这些异常的现象，正是高危污染物所带来的。
将他们置于绝境，让他们选择，究竟是死亡，还是去玩他所谓的“游戏”。
普通人类对于这种高危污染物来说渺小如蝼蚁。如果它的目的只是想要杀死人类，又何必费周章把他们引入“游戏”……在卢安看来，高危污染物口中的游戏，无非就是折磨他们的另一种方式罢了。
“好。”
可现在他们没有退路可言。几人没有觉醒能力，面对如洪荒般涌来的蠕虫，他们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吞没。卢安即刻打开了通讯频道，请求通话，并留下留言。
“这里是探索队627队，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们同意玩你的游戏。”
卢安不知道那边的污染物会不会听到，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只能选择继续前行。
他不想死，他想和队友回到地面上。
［恐游振兴值＋4！撒花！］
888的播报响起。
崔渡月知道，石秋听到了卢安说的话。
同时，她的推测也得到了验证——有多少人类加入了游戏，就会获得多少振兴值。627队共5人，除去她，自然就剩4人。
孤独了近五十年的游戏，又迎来了他的第一批玩家。
崔渡月以为自己会生出哪怕一点的感动之情。但是没有，她身为肩负“振兴”游戏的npc，脑内反而出现短暂的迷茫。
——从何而来的迷茫？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他们。
程意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他说，“发生了什么？”
不停掉落和涌来的蠕虫仿佛被画下了休止符。那些恼人的声音也瞬间消失。
崔渡月扯下身上的一只蠕虫，只见它以最快的速度扭曲蜷缩，柔软的身躯瞬间僵硬，仿佛褪色了一般失了生机。轻轻一搓，虫尸便化为齑粉落下。
“是‘游戏’吗？”徐冰环顾四周。
夜视镜头下，大多蠕虫都原地僵化不动，一脚踏上去能碾碎一片。
【检测到污染值下降！】
【314……280……200……】
卢安也从虫尸身上起身，“活……活下来了吗。”
-
这里是一个数百座坟包占据的空间。
阴风哭号，很难相信这里是一个不通风的地下场所。占据了很大空间的变异植物以及垃圾已经消失，变成了一片坟地。
黎行和甜甜正在用各自的武器挖掘其中的一个坟包。
黎行的左臂已经消失，血液染红了身上的作战服。幸亏他是觉醒者，恢复的能力比一般人高，经过简易的包扎后还能勉强行动。
那个自称“石秋”的少年的游戏规则是：在所有的坟包中找到他。可以使用任何工具，不限时间。一旦找到他，他就会将活着的人送出停车场。
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座坟包。但就依这个规则看来，一个个挖掘总会成功——且救援正在路上，他们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有机会活下来。
第一个坟包，什么也没有。
第二个坟包，钻出一只通体透明的黑色怪物。它一口就咬掉了黎行的左臂，被甜甜赶跑——它飘荡在空中，鬼魅一般消失了。
自此，他们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焦躁、恐惧、绝望……他们被这些负面情绪所缠绕，还要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听从于“游戏”的摆弄。
未知最是恐惧。接下来的坟包不知道还会开出什么，但黎行和甜甜都不是脆弱的人——他们依旧选择了积极自救，他们需要前进。
被石秋随手丢掉的通讯仪被黎行重新捡了起来——当然，依旧是没有信号的状态。而它再次突兀地响起来时，黎行已经包扎好了手臂，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挖掘第三个坟包中。
“这里是探索队627队，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们同意玩你的游戏。”
对面的人声音听起来很狼狈，伴有重重的喘息。
黎行目光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石秋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当然，他并非是黎行依据游戏规则找到的，自然不算游戏成功。
石秋有些得意地道，“你们看，我就说吧，他们一定会同意加入游戏的。”
“你做了什么……”甜甜强抑恐惧，问道。
“也没什么……”石秋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干瘦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表情空白，“等等，人数怎么不对？”
白色齑粉激起一阵烟雾。五个穿着黄色防护服的人身形狼狈，凭空出现在了坟场之中。
“我应该会数数才对。”石秋不可置信地掰着手指，“为什么我只感觉到有四个人进入了游戏？”
他一下子从坟包上跳下来，冲到五人面前，质问道，“喂，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人不是人？”
崔渡月知道石秋指的是她，然而她的面容隐藏在头盔之下，没有被认出来——实际上，就算被认出来了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先算被叫做“死女人”的账。
队伍里的齐博然却是汗流浃背了——他知道自己被污染，已经算不上人类了。不过几分钟，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在彻底成为怪物前解决自己，但是本能却让他不敢言说。
万一呢？他是那个被污染之后有几率自愈的幸运儿、或者是觉醒特殊能力的觉醒者……
卢安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高危污染物的真容。他像末日之后随处可见的孩子，身形瘦弱，面色枯槁，浑身脏污。但他们心中明白，这只是危险狡猾的污染物的伪装。
卢安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虫尸粉末，高大壮硕的体型显得石秋是一只营养不良的小猫崽。“我们都是人类。”
程意抹了一下头盔上的粘液，总算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情形，“虽、虽然你很强，但是也不能上来就说我们不是人吧……”
石秋也只是疑惑了一下，他主要还是想玩游戏——他向几人大致讲述了一下游戏规则后，便想要再度消失。
黎行知道，探索队几人能够进来，那已经摆脱不了“玩游戏”的宿命了。因此，他抓紧时间，朝着石秋问道，“等等，你说找到你，是以怎样的形式？你本人会藏在坟包里吗？”
“啊，不是啊。”石秋说，“哪有那么简单？再多的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们了，因为——”
他再度化为肉泥，消失在泥土间，“我不想。”
“……”黎行陷入沉默。
崔渡月看见石秋，本能地感觉手痒，想揍。
石秋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乞丐，以乞讨和小偷小摸为生。有一天他太饥饿了，跑到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偷吃刚死之人的尸体，被从天而降的棺材砸成肉泥。因此，他拥有化为血肉的能力。
“坟底之痕”是一个挺看运气的关卡。第一个通关的方法是完全挖出石秋的血肉，也就是“找到他”。数块血肉分散藏在数百个坟包中，一个个挖出来很难，更别说一些坟包里埋藏着各种要人命的恶鬼。每当有玩家死亡，血肉就会增加——这无疑提高了不少游戏难度。
第二个通关方法是使用限制石秋能力的游戏道具，将其制服。这个道具能被挖到，但仅有一个，很难挖到。当然，也有一些线索指向埋藏这个道具的坟包。
五十年前的玩家想通关都是死出来的。何况这几个仅有一条命的、不知所然的人类。
崔渡月很好奇他们会怎么做。同时她也在试验，还有没有行为会增加游戏的振兴值。
-
特战队和探索队终于汇合，两方交换了讯息，最后决定分头挖掘，提高效率。
“这次多亏了你。”卢安看着崔渡月，说道，“要不是你提醒我，也许我们都会死。”
“当时我都慌死了，你怎么想到的？”程意十分佩服。
“你是探索队的好苗子。”徐冰赞扬。
崔渡月：“谢谢，我只是觉得这只污染物屡屡叫我们‘玩游戏’很奇怪，好像征得我们的同意是很重要的。”
“总之，你们要小心。”黎行说，“可能会有怪物藏在坟包中。”
“那个……”程意弱弱道，“我们不能等救援来吗，要是贸然挖掘丧命怎么办？”
卢安摇摇头，“虽然我们都确信会有救援，但我们必须积极自救。”
黎行：“没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空间和地下停车场有所不同。你们刚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我怀疑这里是高级污染物才有的‘领域’。”
“高级污染物的‘领域’我曾经也进去过一次。但是那次是跟随着排名很高的特战队进入的——里面的污染值非常高。”
“那很奇怪。”徐冰说，“这里显示的实时污染值很低。”
“不管如何。”黎行说，“不知道触发进入‘领域’的条件是什么，那么救援也不会很快赶到。现在我们的状态不好，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即使时间不限，我们也不能坚持很久。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
“……我知道了。”程意明白了，“不就是挖宝吗？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至于挖掘的到底是什么……”黎行刨开刚才没挖完的土堆，在里面看到了一块诡异蠕动的血肉。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显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他的那些‘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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