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 好?”
“……。”
南国睁开眼。
在她意识清醒时,大脑中嗡嗡作响的声音消失了。她不确定那来自于广播铃声,还是自己沉寂的梦境。
小学,是的,小学生是祖国的花朵,我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她想做老师,他说要赚很多钱。
小学也得早起,七点钟闹铃会响,红领巾总是系不好,系不好就会被风纪委员拦在门口扣分,班里这周的流动红旗就没了。
南国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总在意这些虚伪廉价的荣誉。十五年后她们会发现,比起工资,最憧憬的流动红旗还比不上十块钱的便当。
天空的云彩也在变,像是被鼠标选中,一点点往旁边拖动,加上被剪贴的太阳图片。
没有意义的场景,没有意义的学校,和没有意义的她。
孩子是初始,她也觉得这里是初始,却看不到任何进程。一切的存在只是单纯的存在。
南国站在国旗下,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操场,也没有话要讲给谁听。教学楼白色的外表总会反射阳光,她不喜欢,刺得眼睛疼,好像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国旗的阴影盖住了她自己的影子,那一瞬间,她想把国旗扯下来当成被子。
走吗?她也不知道走去哪,学校是唯一熟悉的地方,即使这不是家。
天不会黑,她从来没见过天黑后的小学。在印象里,似乎下午就会被家长们接走。一整天的期望是等待着太阳往下移,天边从湛蓝染成橙色,随着老师的一声“下课”,学生们排成队走出校门,扑进家人的怀抱。
按理说是这样的,但是她觉得如此陌生。南国不再呆在空旷的操场,她转而走回教学楼。
走走吧,没有人也走走。
南国踏上楼梯,其实她也不喜欢上楼梯。每一层都贴着荧光黄色的纸条,每一个纸条都写着“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一层楼有十一层楼梯,她不觉得这真的有用,重复过多的文字令她有些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差一点摔倒在地。十几道过于亮眼的地板贴会让人失去对立体的感知能力,她又有点想吐。
爬到一半,她看了一眼小花园的绿植,那些植物没有一丝生命的鲜活感,但或许能让她不那么恶心。
到二楼后,她扶着墙往前走。
她对周围的分辨度似乎高了些,朦朦胧胧的能看清一些教室门牌上的字。她随手推开一扇门,跌进空荡的音乐教室——里面摆放的钢琴说明一切。
南国不会钢琴,她对乐器一无所知。她总是怕巨大的钢琴盖子会砸下来,而自己无处可逃。
她现在不怕了。
南国坐在钢琴前,并不确定自己的姿势是否正确。她尝试着弹了几个音节,下意识地,觉得有一点熟悉。
小星星。
最简单的,她唯一可能会的,就这样在她生疏的双手下流出来。
于是她就这样弹着,翻来覆去不过两句词。音乐老师总喜欢抽人上去弹琴或唱歌,看不懂音节的小孩要被罚站。平日里的钢琴似乎是多么珍贵的宝藏,要被放在博物馆里最安全的位置展示。每每路过音乐教室,被布盖住的钢琴总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带着些平静的诡异,让学生总是匆匆离去。
没有老师教她do re mi,也没有大合唱的机会。木地板上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找不到。午后的风会从窗户里随着阳光飘进来,打亮讲台前方的一片区域。除了孩子稚嫩的歌声,树木摇曳的沙沙响动也清晰可闻。
这些都没有,但南国总觉得可以在这里待到永远,即使她不知道何为尽头。下午是很容易犯困的,她坐在能被阳光笼罩到的区域,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好像在母亲的怀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重新站起来。
树叶的阴影太碎了,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她只是往后又走了一个教室,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好好地再把小学看一遍。之前就像是沉溺在一场梦里,有意识却不能很好地控制躯体,如同刚从壳里钻出来的生物。明明是她的学校,她身处其中,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一层看不见的滤镜把她们隔开,带着噪点,她甚至想在这里杀死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明确是否真实。
美术教室和音乐室总连在一起,她便站在门口。桌子是五彩斑斓的,墙上是学生们的画。应该有水墨,也应该有彩铅。只是她依旧看不清楚,她不知道那上面画的都是什么。
她在桌子旁翻了翻,和乱七八糟的卡纸,或者别的粗糙的手工制品放在一起,她找到了没有用过的画板跟笔。她握着画板,觉得很熟练,似乎她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于是她拿起笔往上面涂,流畅的线条诞生。
她会画画,而且挺擅长的。
南国意识到这一点,有些记忆随之复苏。她记得小学时是美术课代表,所以她有随意出入美术室的权力,对物品的摆放也非常熟悉——那些就是她整理的。
没有课的时候,她会跑到这边吹空调。
但是一个人有些孤单。
她觉得小时候自己——应该是这么想的,没有小孩子喜欢孤单。
现在不一样,长大后的人变得享受孤独,也许是在掩盖什么,至少不会大喊大叫。
美术室太静谧了,在所有人画画的时候,只剩下笔尖接触纸张的声音。小孩子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她们应该好好体会,以后就没有这种时刻了,创造力不值钱。
南国盯着自己的画,想把它塞进座位里。就和普通的教室一样,美术室内大家也有自己的桌椅。她本能地找到了座位,右下角用黑色笔涂得歪歪扭扭“南国”二字。
她蹲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
她画过很多画,但她很久没画过画了。
南国一页一页地翻,她认知得很艰难,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分辨出上面是什么。大部分作品在她眼里只是彩色的混合物,像小卖部里廉价的汽水。
她有些失去耐心,即使这是她曾经的作品,可她不想阅读过去。
南国像翻书一样飞快地翻着这些泛黄的纸张,直到最后一页,她的手终于停下。
这似乎不止出于她手。
有一半模糊不清,有一半是她自己的手笔。简笔画小人站在纸张内,手里拿着半块西瓜,笑得很开心。
她努力地想要辨认,就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她又失败了。
南国只能把画放回去,她觉得有些东西在改变,不再是之前那副复制粘贴的每一日。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如同交上答卷后看着紧闭的办公室,在班主任宣读成绩前没人知道自己的分数。
“一 年级 (6)班”
“……。”
南国在走之前,看到抽屉里露出来的,刚刚那幅画的一个角落。
铃声响起来。
她该午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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