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瑛焕曾经给南国发过消息,问她能不能见面。
问了好几次,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回国一起吃个饭。
南国当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什么样的情景发出这样的消息。
她是在求救。
她在找世界上自己最信任的人,求救。
王瑛焕一直都是非常懂事的人。
她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也不会寻求什么。她早就知道家境差异,却从不渴望从南国身上得到东西;她被困在工厂,没有怪过谁,只是把自己默默收拾好。
所以她并不是想找南国求什么。
她只是想见一下南国,看看对方过得好不好。
她只是想南国了。
在无数个冰冷的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想念自己的朋友。
见面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慰藉。
人是为了几个瞬间而活的。
如果她见到南国,就有勇气再坚持很久。
……。
南国把日记本合上。
王瑛焕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她记录小时候的事情,记录当下的事情。
总是和南国有关。
南国在她的人生里占了太多的部分,她们太早见面,有一部分的灵魂似乎为对方而存在。
但到现在,南国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她唯一确认的是,对方恨自己。
……什么时候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人的态度对调,南国急切地想要联系到对方,对方却爱答不理。
每次恳求着想要见一面,回复永远是拒绝。
曾经秒回的消息,数天后才会简单地回答一两个问题。
直到最后——
最后留给她的话。
“不要觉得我是在躲避你”
“想要交流,是因为渴望继续联系。”
“我很懦弱,不敢说绝对的话,也不敢说难听的话。”
“不顺路了,祝你平安。”
不顺路了。
不敢,和不想,是两个概念。
对方大概只是出于最后的情义,或者更多的考虑。
或者。
单纯觉得没必要。
细数一下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人,有什么说狠话的必要?
不要再见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们确实再也没能见过。
那之后,王瑛焕消失了。
她不在了。
其实南国现在能理解,她当时还震惊于对方转变的性格,一切都有迹可循。
人的耐心和善意是有限度的。
她消耗了太多王瑛焕的善意,让她知道了太多好意无好报的结果。大部分人在社会上才会上的课由南国先展现出来——关于人性的恶意,而这往往会毁掉一个人的天真。也许一开始王瑛焕没有意识到,也许她还会妄想着一切都会改变,只要她做得更好一些。
很快,暑假和高一的时日,就能让她彻底醒悟。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切都失去了。
不会回来,唯一一次逆转人生的机会烟消云散。她会一直和疯癫的母亲背负父亲的债务,她要日日夜夜面对着小三小四小五跟私生子,而空白卷子上的错题她再也想不明白。
她也会明白,自己曾迫切帮助的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她们都没有考好,可南国是可以轻飘飘走的。别人有的路太多,是她们的家人早就打拼好的,只要往前就即可。不管南国是不是缺少关爱,拿在手里的奢侈品和脚下踏的公寓是真的,入读的美国私立高中和一片开阔的前途也是真的。
对方毁了很多事情,但她没有付出代价。
她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
也许王瑛焕应该更早意识到,从小学在筒子楼的窗口里第一次看到对面的高楼开始,从坐着对方家里的丰田汽车开始,从对方会浪费很多自己没钱买到的零食开始,从初中对方习以为常地出入商场开始。
……。
不。
王瑛焕是知道的。
她知道这些,比南国更早。
她比南国看得清楚,她明白南国和自己的不同。
她还是伸出了手。
只是因为那时候,南国需要帮助。
需要一个人把她拉出来。
需要一个人去肯定和陪伴。
不为别的。
只是为了最本真的善意。
为了最初的那块糖,和已经脱漆的笔袋。
南国想起一件事。
一件很久远,很久远的事。
她翻到日记本的最后几页,发现很多破旧的便利贴。
从小学到初中。
南国上课无聊,总是会给对方传小纸条。
王瑛焕一定会回复她。
这时候,一心学习的学霸总会放下身段,陪她聊天。
不管是多么无聊的话题。
不管会不会耽误听讲和做题。
“放学去喝奶茶吧”
“已经喝了三天,会不会不健康?”
“拜托,我是你姐唉…听我的。”
很早以前的。
南国其实比王瑛焕大两个月。
小学的时候,不知道是几年级的时候。
她们藏在南国找的秘密花园里。
只是楼下的被杂草和树枝挡住的小空间,但是是她们的秘密花园。
王瑛焕第一次告诉了南国自己的家庭。
以此回答南国的“为什么你们不换一个好地方住”。
很奇妙的,小孩子并没有那么单纯,拜高踩低也许玩得比成年人还顺。
南国没有嘲笑她,也没有嫌弃她。
南国只是想,好糟糕的家庭。
妳的爸爸好坏,妳的妈妈也不坚强。
她强迫妳学习,却不强迫自己脱离婚姻的困境。
妳的家人怎么都这么不好。
正巧我比妳大一点。
“我当妳的家人。”
“我可以是妳的姐姐。”
“我会保护妳,我不会让她们欺负妳的。”
也许是小孩子一时意气和正义。
但就在那一瞬间,南国真心实意地在愤慨。
她真心实意地想要对方过好一点,还想过能不能让家人收她做义女。
只是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小孩子想的那么简单。
……。
王瑛焕笑了。
她笑得很幸福。
她说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五六年级,或许是初一。
南国再也没提过自己是“姐姐”。
她正常地称呼对方,对方也对此没有别的反应。
日记本最后几页已经发黄,便利贴的粘性早就失去,又用双面胶好好地贴上。
家人。
也许是这样,王瑛焕一直将她当作了家人。
南国把这句承诺忘了。
可是她记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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