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耕夏耘

祭祖进行的很顺利,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所有人都虔诚的拜倒在地上,然后体面的站起来,只是年节的喜气比照太平时节明显不足。

虽然现在在宣州的生活还算是平静,但是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特别不安,远的不说,和宣州相邻的襄阳就一直战乱不息,宣州现在的太平和繁华像是水中月影,晃晃荡荡模模糊糊,让人心生恐惧。

圣人出逃、方镇叛乱。安史之乱刚刚过去几十年,血与火还没有从人们的心头淡去,兵戈一起,天下百姓除了战战兢兢的等待和祈求,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时候,心里头没有依靠,人往往更倾向于获取充足的物质上的保障,韩绍明就是这样。

他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在庄子里差不多算是最长的那一小撮,少年时也曾学书图宦,但安史之乱的刀枪剑影乱了他的心智,让他在一日复一日的惶急中失却了灵气,渐渐变成了一个平庸的中年人,乃至于老年人。

因着对安史之乱的印象极为深刻,五十多岁的韩绍明这一次老早就嗅到了不安定的气息,去岁听说郑氏打算带着韩家的两个郎君南迁到宣州来,私下里偷偷劝动了族里很多不愿背离故土的老人。

等他们一路上风风雨雨到了宣州,老家河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韩绍明每日里从同族的年轻人那里听到的消息让他睡不安慰,不管是四王一帝竞相叛乱还是圣主出逃,都让他惶惶不安。

但是伴随着这份不安而来的,既不是麻木逃避也不是辛勤劳作,而是不还有的**。他开始把心思打在了别业主人的身上。

韩绍明知道郑氏是荥阳郑的嫡女,也听说过郑氏的兄长有让她改嫁的打算,但是被郑氏拒绝了。

在韩绍明看来,郑氏年纪不大身份不低,在韩家有没有个一儿半女,心里肯定是想要丢开韩家这一摊子改嫁的,还能忍住没有离开,有很大可能可能是低放不下世家女高傲的头颅,怕别人说她不顾韩家子息单薄、亲旧凋零。

算算辈分,韩绍明是韩佸的爷爷辈,比郑氏、韩愈还长了一辈,他自认为,这时候由他出头,从心不在韩家的郑氏手里接过韩家产业的打理权,是最好不过的。比他辈分大的没有他学问高,比他辈分小的没有他经验丰富,两个郎君在同族长者的关怀下,也肯定比在郑氏那样的妇人手底下更容易成才。

本着这种想法,收了稻子之后闲下来了,韩绍明就开始对庄子里的韩氏老人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些人眼睛里带着贪婪同意了,有些人嗤笑着拒绝了,转头还把这件事当笑话到处讲。

最开始韩绍明心里也是惴惴的,但是后来他发现郑氏根本没有管这件事的想法,韩家的两个郎君,年长的那个是个一心读书的书呆子,年岁小的那个是个定不下心来的皮猴子——郑氏果然没有好好教养他们,于是也越发不加收敛。

年节前,韩佸给他们家送年货时不阴不阳的表现,也别韩绍明当成郑氏心思不在韩氏的表现,氏族的礼仪都是从小开始学的,韩佸对长辈不够尊重,当然要算在养他长大的郑氏身上。

正月初五,张叔告诉韩佸,韩绍明联合了族中老人打算来和郑氏谈一谈他和韩愈的教养问题的时候,韩佸挑起了嘴角。

郑氏涵养好,对这些人的诋毁不在乎,韩佸可不能忍受有谁在自家庄子上吃好喝好,回头还惦记着自家的良田和家宅,韩佸算好了时间,恰好和来者不善的韩氏族人在正房的门前相遇。

这种事情郑氏惯常是不管的,按照她的处世方法,估计会直接把贪得无厌的族中老人直接打出去,但是韩佸并不会这样做,他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韩家和郑氏的名声不能蒙污,只能委屈这些人把准备泼在别人身上污水自己喝下去了。

暗地里让张淑拦住了郑氏派来处理这件事的人,韩佸走到几位族老面前道:“各位长辈这是干什么?阿娘这几天不见外人,十二郎的季父愈又出门访亲,如果有事,不如移步前厅,十二郎定将竭力为各位解决。”

韩绍明看着在长辈面前行礼时连腰都不愿意弯下的韩佸,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十二郎你且退下,我等今日来有大事要与你阿娘谈。”

“呀。”韩佸面上带上惊讶道:“莫不是奉天城破了?”

圣神文武皇帝李适去年秋天逃到奉天后,占领了长安的朱泚就开始围困奉天城,年前最新的消息是城内的草根树皮都被吃尽,李适身为皇帝,竟然只能靠将士们夜里偷偷出城挖来的野菜度日,最近也不知道又怎么样了。

韩佸这句话一出口,他对面的十几个老人顿时哄乱起来,按照他们年纪,大都是经历过安史之乱的,皇帝出逃到奉天已经是他们的容忍之至了,根本不能接受奉天有可能被叛军攻占的说法。

奉天如果破了,皇帝极有可能会一路入蜀,那这世道不久又回到玄宗皇帝时期了吗?

“呵呵…”韩佸轻笑一声道:“莫慌莫慌,各位长辈先到厅里坐坐吃杯茶,十二郎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韩佸当然并不是随口一说,从韩绍明身上,他不难推断出这群人想要的是什么,害怕又是什么,这句话说出来就是用来扰乱老人们心智的。

别说后面跟着的人了,听了韩佸一句轻飘飘的“奉天城破”的说法,连韩绍明都出了一身冷汗,脑袋一轻就跟着韩佸进了大厅,直到茶摆上来了,在氤氲的雾气里,他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来。

韩佸理所当然的跪坐在主位,端起案几上的茶水饮了一口道:“正月里,我本来也想和诸位长辈上商量商量春耕的事,既然今日诸位都在时机正好,不如…”

左前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丈,他一向都是种地的好手,听到韩佸提起春耕的事情顿时打起来精神道:“正是正是,春耕大事确实是要提前商量,不知道小郎君有什么说法?”

自己带来的人这么容易就被韩佸一个少年带歪了思路,韩绍明一口茶差点忍不住喷出来,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韩佸点点头道:“从祖父深明大义。我最近从南边来的客商那里听说,江浙一带如今每年种两季稻谷,收获较一季多出一倍,我翻阅资料后确认宣州地情风貌与江浙一点相差不远,今年打算在庄子里划出一块田地试行。”

“这是好事啊。”韩老丈激动的站起来,和韩绍明不一样,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了,心里非常清楚多种一季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韩绍明这时候清了清嗓子,端着长辈的架子说道:“十二郎啊,你年纪小,不知道播种和收获的辛苦,才会有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每年种几季稻谷收获几石粮食都是谷神定好的,容不得你随意改动。”所以说韩家如今的两个郎君真是没规矩极了,连田都下过的人竟然妄言改动春耕时间。

韩佸挑挑眉,没有说话,韩老丈却听不下去了,指着韩绍明道:“邵明啊,你这话老哥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收几石粮食都是谷神定好的?我等试验一下,不成功也不过是几亩地的损失,小郎君自家的田地,他乐意就好,成功了整个宣州得多收多少粮食啊!”

韩老丈这话其实说得很难听,他虽然比韩绍明大十几岁,但是在同一个辈分上的,唐朝人称兄长为兄,父辈为“哥”,韩老丈自称老哥其实有点骂韩绍明的意思,看起来他们平时也不见得关系好。

满厅的人都低些头吃茶,没有谁抬头说话。

韩绍明见满厅的人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韩老丈又是其中的最长者,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地低下了头。

接下里,韩佸更是没有根本没有给韩绍明说话的机会,脸上带着大度的微笑,站在主家的立场上和剩下的老人们一起划分出来了一块试验田,讲定试验田和普通田地下秧的时日以后,又讨论了一下家禽家畜的蓄养。

那么大年纪都不是白活的,老人们都看得很明白,小郎君从在大门口提起奉天城里的圣人时,就已经吃定他们了,他们既然是跟着郑氏迁徙来的,就证明虽然姓韩,但是家里并没有人在朝中做过官,如果宣城不稳,单指着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即使家中有千贯万贯,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的,小郎君既然能轻易地把事情揭过,能力明显不俗,一个可能登科衣紫的族人当然比什么都靠得住。

商量完了春耕的事,韩佸叫来家人给每位老人都包了一包青盐去,单独叫住了一直没有插上话的韩绍明。

根据史料记载,我国江南水稻最早开始一年两获就是在唐朝,就当是在主角这个年代吧=^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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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春耕夏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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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风云录
连载中昆山之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