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直待在这里?”
云纱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杨夫人道:“我想我说清楚了。”
救命……
云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说:“可我不是大夫,照顾人也不是很擅长,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我不管你有什么用,你就得留在这里,你上次不是劝羽儿喝药了吗?这回一样,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嫁到我们杨家来的呢?”杨夫人冷笑一声,“凭你这个大字不识,又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小庶女吗?”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云纱叹了口气。
“行,但我能不能提要求?”
初月忍不住道:“夫人心慈,你可别得寸进尺……”
杨夫人抬手:“让她说。”
云纱望着外面哗哗大雨。
“我来时跟春草说很快就回去,烦请派人去稻香院告知她一声。”
原来就这点要求,初月神色缓和,当即应道:“没问题。”
“我还没说完。”
“……”
云纱忽然问:“杨夫人,您知道良州一亩良田大约多少钱吗?”
杨夫人奇怪地觑了她一眼。
“具体不清楚,总不低于十两银子吧。”
十两银子,她三个多月的月钱,除去平日花销,还不知存多久才能买一亩。
这样算的话,现在还不能离开杨家,离开了真就没法生活了,毕竟不是她原先生活的世界了。
除非存够钱。
有钱在哪里都好过一些。
“还有问题吗?”杨夫人问。
“如果杨…公子醒了,也愿意吃药,我能得到赏钱吗?”
初月眉头一皱,便想打断她,被杨夫人制止了。
“你要多少?”
“五…五十两?”云纱试探。
杨夫人:“没问题。”
云纱:“……行。”
哦豁,要少了。
杨夫人爱子如命的话,再加五十两说不定都愿意给。
她忘不了杨文给李大夫抬手就送了三锭黄金的那一幕。
这些钱大约会成为她未来独立成活的本钱。
她可半点没想留在杨府做什么少夫人,以杨家人的态度,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云家她也回不去,回去了必定是被逼着二次嫁人。
以她两世的记忆分析,她在云家没有地位,也没有价值。
所以即便想也知道未来举步维艰,那么只能从现在开始未雨绸缪。
傍晚的时候,雨小了下来,转成了淅淅沥沥之势。
墨竹表情复杂地给她送来了晚膳,比她在偏院时丰富多了,有荤有素,但她还是想吃春草做的饭,至少自在一些。
屋内点起了烛火,有些闷热,只有里屋没点。
云纱翻了火折子,准备自己去点,被墨竹拦住。
“姑娘留在这里,便要懂这里的规矩,公子不喜里屋点灯。”
云纱垂眸望着手里的火折子,将之塞到墨竹手里。
“那给你吧。”
不点也好,点了还热呢。
她掀了帘子进里屋,将紧闭的窗户推开。
外面一股湿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在屋里丝丝缕缕地转了一圈,带走了些闷热。
墨竹又赶着进来,着急去关窗。
“公子体弱,吹风会着凉的……真不知为何夫人偏要让你来照顾公子。”
云纱钳住她关窗的手腕:“既然杨夫人说让我照顾他,你就别操心了,他若病重了,也是怪我,你出去打些水来,我要洗脸。”
“你——”墨竹眼一瞪。
怎么倒指使起她来了?又不是这府上的主子。
云纱与她对视,扛住她的眼神,却叫她没了底气,略含气性地出去了。
没多久,就有其他的丫鬟送了水去净房,她洗漱了才出来。
杨夫人让她照顾病人,她自然不能去睡觉,何况这里也没有她卧榻之所。
她便倚靠着脚榻坐下来,让意识进入实验室,打理了一番她的“花花草草”。
原本顺利的话,她明日就能在院子里移植了,可如今……
她睁开眼。
墨竹端了药进来,轻轻放在小桌上。
“等药凉一会儿再喂,若有情况及时喊我,李大夫他们如今就住在府上呢。”她放低了声音。
云纱“嗯”了声,墨竹看了她好几下,还是没说什么出去了。
屋内闷热逐渐散去,她起身将窗户关小了点。
发现雨停了。
被灯笼晃着的廊下,聚集着成群结队的小蚊虫。
云纱想了想,将杨白羽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又替他换了退热的帕子。
他不知何时睁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眼像深渊。
“醒了?”云纱问,“难受吗?哪儿不舒服?”
杨白羽并不说话,又重新闭上眼,不知是否睡过去。
云纱轻拍了他下。
“醒了就暂时别睡了,吃点东西,听她们说你从昨天开始一直没怎么进食,吃进去都吐了,肚子肯定是饿的,越饿只会越困,身体营养不足的话,病也难好啊。”
杨白羽好似没听见,只是微微瑟缩了下。
云纱皱眉,提起薄被盖得上了些。
“你是冷吗?我去让她们叫大夫来。”
“别去。”杨白羽忽然出声。
喑哑无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云纱步子一顿:“好,那就先不去了。”
她在床边坐下来,一只蚊子落在她手臂上,被她啪得一声超度了。
“嚯,好多血,什么时候吸的啊。”
“还是你好啊,有纱帐,我却要在这里陪你喂一晚上蚊子。”她无奈。
“谁叫你来的?”
“除了你娘,还能有谁?”
“你可以回去。”
“我不能回去,我收了钱的,收了钱就要办事。”
云纱想起那五十两,心里就热起来。
“见钱眼开。”杨白羽语气刻薄。
“什么?!你说我见钱眼开?!”
云纱拿捏着夸张的语气,夸张的表情,又在下一秒转成笑容,“嘿,还真给你说着了。”
她用手撑大自己的眼,笑道:“五十两呢,眼睛瞪的大不大?”
杨白羽:“……”
他此刻该说什么。
云纱放下手问道:“你饿不饿?”
“不吃。”
不吃,不是不饿。
懂了。
她端起药碗,杨白羽冷冷瞧她:“不喝。”
她笑了下:“我知道,但味太苦了,我放外面去,免得熏着你。”
杨白羽微怔。
他从小喝药长大,怎么可能会熏着,分明就是她怕自己熏着。
于是他道:“就放在这里。”
放在这里?
云纱道:“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了五十两。
“我娘让你做什么?”
“让我等你醒了,劝你喝药,让你吃饭。”
“做梦。”
云纱笑了声,他这语气和叛逆少年没什么区别。
“你笑什么?”
“你就这么不愿喝药啊?”
“你懂什么。”杨白羽侧躺着,鸦羽般的睫毛遮着黑眸,“懒得解释。”
云纱摇头晃脑地笑:“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杨白羽抬眼看她,等她继续说。
云纱“啪”一声又拍死了一只蚊子,瞅了他一眼:“你床这么大,我能上去待一会儿吗?”
蚊子太多了,快打不过来了。
“不行。”
“小气。”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没说要碰你啊。”云纱挑眉。
“离我太近也不行。”
“OK。”云纱比了个手势,在房内走来走去,外间烛光照进来,她的影子来回扯动,像晾在风中的被单。
“别乱动。”杨白羽道。
云纱脚步一顿,咧着不屑的嘴角站到他床前,让自己的影子如黑纱一样裹在他身上。
“那我活该被蚊子咬呗?”
光源被挡了,逆着光杨白羽看不清她的眼神。
“谁叫你见钱……唯利是图。”
得,还换个成语骂她。
云纱敷衍着:“啊对对对……”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掀开纱帐坐到了床尾,脱掉鞋子盘膝坐下,将纱帐掖好,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
杨白羽反应过来,咬牙:“你干嘛?!”
云纱厚着脸皮:“躲蚊子啊。”
她调整了姿势,并膝坐着,托腮看向他笑:“你在床头,我在床尾,我可离你十万八千里远呢。”
“哪有女子往男子床上钻,不知羞耻。”
“这话说的,我们现在不是名义上的夫妻吗?就算是同床共枕说出去也不违法吧?”
“谁跟你是夫妻?”少年苍白的脸似乎因气恼晕了一丝红。
“可是我们有婚契啊。”
云纱托着脸,心平气和,“你也别委屈,按道理我才是委屈的那个,好端端一大姑娘突然就被迫嫁人了,你知道我在嫁给你之前,还差点上吊死了吗?”
杨白羽不语,显然他并不知道。
云纱说:“我那会儿有心上人,所以不想嫁人,但是我爹不疼娘不爱的,据说你们家花了两千两给我家两个姨娘,我就被塞上花轿,送到这里来了。”
“你以死相逼怎么还是进了杨家?”杨白羽压着声音轻哼了声,“显然你说得并不全是真话。”
“哦,这个是因为……”
云纱组织了下语言,“因为我不是真的想死,活就好好活着嘛,这天下每个人不都在努力的活,譬如我,也譬如你。”
杨白羽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用力抓紧了被子的一角。
不该譬如他。
他并不想活。
可所有人都不如他所愿,他们只是在逼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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