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亮，周数推开门时一缕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是个极好的晴天，他心情舒畅地想到。
昨夜大家连夜分了粮种，今天便直接下了地。
周数起得晚了，只好提速去看田。
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重新翻地，放眼望去，连成一片的黝黑土地中四处聚集着人。看这个阵仗，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倾巢而出了，他甚至看见了一个路都走不太稳，估摸着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在撅着屁股挖坑。
“你在干什么呢？”他蹲在小孩身后的田埂上凑近去问。
小孩被吓了一跳，“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才发现同他说话的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孩，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便有些愣住了。
周数以为是吓到了他，自觉不好意思，便站起身来走下田里，将他拉了起来，还拍了拍沾到了泥土的屁股，再次问道：“抱歉，可是吓到你了？”
小孩羞涩地捂着屁股，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我在挖坑。我娘说让我挖好坑，待会儿他们就可以直接过来下种了。”
周数看向他，脏兮兮的小手上又全是泥土，显然，他说的挖坑就是直接不凭借任何工具，直接用手。
“你父母呢？”周数又问。
“他们在前头翻地。”
周数叹了口气，“你等着啊。”
他拜托宋三取了根稍微粗壮的树枝，把其中一头削尖，又削减了长度，是刚好适合小孩用的程度。
等回到那儿，小孩果然还乖乖地站着。他便先试用了一番，发现确实方便多了，就递了过去，“喏，用这个吧。”
小孩怯生生地接过，“你可是神仙座下的仙童？”
周数好笑，“为何这么说？”
“我娘说的，仙童会偷偷下凡来看乖小孩。我是乖小孩么？”
周数笑了，“是的，你是。”
“那我可以向你许愿么？”小童又问道。
“你先说说是什么样的愿望。”
小孩闻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我想每天都吃饱，每年过年都能吃到肉。娘说我出生到现在可是吃到过一次肉的，比三宝他们强多了。”
周数沉默了一会儿，“会的，以后你会想吃肉就能吃，不必等到过年。”
小童便高兴地去继续挖坑了。虽然神仙很稀奇，但是也得赶紧干活，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粮食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周数心绪难言，他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人手上的农具都是些树枝石头，好一点的还有骨器，真正看起来像样点的农具只手可数。
这个世界明明已经出现了冶铁技术，伴随而来的应该就是农具的改良，怎么会到现在连几台像样点的耧车都没有呢？
他又转头在人群中搜寻，希望能看到熟悉的人，为他解答疑难。
“宿主，左前方大约500米，赵章在那儿。”968提醒他。
他抬脚向系统所方向去，果然，赵章也正弯着腰，拿着耒耜在翻地播种。
他特意加重了脚步走到赵章身边，“赵爷爷，我来帮您吧。”
说着就要接过他手中的耒耜。
赵章抬起身子来，“你会用？”
作为一个锦衣玉食，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辈子都不会看见农具的权贵之子，现在却主动要求来种田，赵章的怀疑也是十分合理。
“之前未曾用过，可看过也就知道了。”他回道。
赵章也不客气，将耒耜交给他，自己便走到田埂边坐下休息。
周数接过，先是细细查看了它的构造。
耒耜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耒是一根尖尖的木棍，在靠近耜的部分有一根短木横梁，一方面方便脚踩踏用于辅助深入铲土，另一方便也可更好的固定住耜的部分；耜是柄的部分，比较扁平，他手中的这把制作材料是块石头。
有点像是粗制版的锄头，周树心想。
他一遍挖坑，一边与赵章聊天，“赵爷爷，我今日大略看了一下，怎么大家的农具都是些木头石头制成的？官府不是有在两贴么？”
赵章哼笑一声，“他们炼的铁可用不到百姓身上，那些子铁全进了军营、世家。偶有能流到民间的，也不过是世家手中漏出来的沙粒罢了。”
周数又默默地挖了几个坑问道：“可若是百姓能用上更好的农具，就能种出更多的粮食，也能筹集到更多民税，于一国而言不是好事么？”
赵章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真还是稚子，如此天真。田地税不过占赋税总数的十之一二罢了。再者百姓交不上，还可以典儿卖女。若是大量铁器流入民间，他们反了怎么办？”
周数又问，“这也说不通啊。流入民间怕百姓造反，流入世家他们就不会反么？”
“呦，乖徒儿干活呢？”虽然说着自己还不一定会做周数的先生，可封仪却是一声“徒儿”，“徒儿”的挂在嘴边呢。
封仪款款而来，即使这几日风尘仆仆，他看起来依旧是衣服潇洒地模样，“两位慎言，私底下谈论铁矿之事可是要见官的。”
他笑眯眯地坐在赵章身边，也不在乎那身青白色的袍子染上尘土。
“他父亲便是这楚国最大的官，又有何惧？”赵章也笑着回道。
“倒是在下疏忽了。”封仪一副才刚想起的样子。
“这般打趣我一个小童，可见两位师长丝毫没有半点爱幼之心。”周数吐槽道。
他擦了擦脑门冒出来的汗水，不自觉地停下来以手遮面眯着眼看向太阳。这天气刚出门时不觉着热，甚至阳光洒在身上还有些无机制的冷，如今活动了下身体却开始觉得热了。
赵章见状，从地上的大肚子茶壶中倒了杯茶给他“后一个问题，你便自己想想吧。”
封仪也摇了摇头，“看来你的史书没有读进去啊。”
周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怎么？嫌我这茶不好？”赵章见他面上犹豫，问道。
周数把茶杯递了回去，“多谢，只是我喝了茶会睡不着。”
“行了，给我吧。”赵章休息了会儿，又站了起来，“靠你要干到猴年马月，还是交给老夫吧。”
周数看看自己挖了这么久挖出来的歪歪斜斜成一条线的坑，又看看赵章之前排列整齐的地垄，不好意思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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