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数先是一愣，后又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声是。
宋蕴和面色不变，只是依然笑着说：“也是好事。”
周数有些好奇他对赵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开口问道：“爹，您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先生不肯认我，但他永远是我的老师。”宋蕴和走近他，将一块通身温润，还隐隐泛着光泽的玉佩交给他，“这是你娘的东西，当年先生远走之前，把这个留给了她，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说到这他有些怔然。
周数接过玉佩仔细打量，只虽然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但从那没有一丝杂色的冰青色中自是能窥视出这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周数又抬起头，“可这是娘留给你的。”
宋蕴和失笑，看着他那与赵凛同出一辙的眼睛，“这是她留给先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寻到他的踪迹，想不到确是被你碰上了。”
“好了，快走吧。冬日天黑得早，莫要影响赶路。”见周数还有话要说，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赶人。
这次出行他只带了宋三与一些侍卫，金玄与葛宣本来都想着跟着来，都被他拒绝了。
一路上周数都在想着有关赵章的事，宋三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便贴心地开口，“主子，据我所知，赵老先生曾经教出过些女弟子，您若是要为那些孩子找先生，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那二十六个孩子中一大半都是女孩。
周数这才回过神来，是了，还有这回事。
想到赵凛就是赵章一手教导的，他必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若是能有他来教导那些孩子，定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那么些年了，赵章一直隐居在赵家村，如今让他出来，他会愿意么？还有对宋蕴和的介怀，对赵凛的怀念，他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么？想到这他又是一垮。
“若是赵老先生不愿意出山，也可去请他的女弟子。最近的盛国便有这样一位女先生。”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宋三又补充道。
周数眼睛这才又亮了起来，“宋三，还是你有办法。”
这次除了送钱，还有一批布料农具等用品，因此周数特地拉了两台驴车，由于路实在不好走，再加上天气寒冷，即使有赵虎的接应，几人还是慢了一天才到。
先是按照约定给众人发了钱，周数捧着一杯热水坐在了村长家的灶台边，看着村里人来领各种用品。
倒是赵桩兴趣勃勃地向着他跑了过来，“少爷，那些种子果真出芽了！！”他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黑瘦的脸庞上一双亮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很是精神。
周数顺势从怀里掏出几颗糖给他，近来庄子上小孩多，他也就有了随身带糖的习惯，“这是桂花糖，拿去吃吧。”
赵桩乖巧的接过，拆开外壳小心地舔了一下，瞬间就被那种甜蜜的滋味俘虏了。
“好好吃！比我吃过的肉还好吃！”虽然早已不记得肉的味道，可他一直觉得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如今尝到了甜味，他又觉得或许这个不比肉味差。
他又舔了一口，才珍惜的将小小的糖块包了回去，“我要给阿娘和小鹿她们也尝尝。”
周数便又抓了一把给他“去吧。”
赵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开心心地接过走了。
“小少爷，他们有事要跟你说。”
就在这时赵虎带着一群人过来了，周数甚至在这之后看到了宋梨的身影。
“诸位有什么事？”他奇怪地看着众人。
几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宋梨先开了口，“小少爷，你们走后没几日那些种子真的出芽了。”她有些激动地开口，“大伙儿商量了一下，想着把钱还给您。”
本来以为是坏种的小麦真的出芽了，那么她们一家又有了希望，冬日即使没有收入咬咬牙坚持过去，到了粮食熟了就好了，就不用再昧着良心这些钱。宋梨是这么想的。
周数确实拒绝了。别说他是到了赵家村才遇到了这些改良种，就是这些人愿意冒着风险为他种植都应该得到奖励。想到拿到的那些积分，还是他赚了呢。
“这些钱不用给我，诸位就安心拿着吧。”
两方人又推脱了一番，看着门外欢快地跑来跑去的赵桩与他的小伙伴们，周数灵机一动，“几位若实在不想收，不如这样。将钱交给村长掌管，并立一本册子，这些钱就专门拨给家中吐槽变故或是日子难过的，如何？”
众人这才停下了推让，赵虎挠挠头，“小少爷，这事儿我们没法做主，不如我将赵先生与村长请来一议。”
说完他就转身找人去了。
赵村长闻言自是喜不自禁，点头称好。
这对于整村而言都是大事，村长便聚集了众人一起商议，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自己家就出了意外，这笔钱到时候可就是救命钱了。
可总有少部分人是只在乎眼前利益的，对于这些赵村长也不勉强，只有一句：“这是你们的自由，只是以后若是真有事，这笔钱也绝对不会分到你们家身上的，诸位可要想清楚了。”
其间本以为不愿再见他的赵章也意外地出现了，听明白他的想法之后就一直不说话，随后又提出了更加完善的补充条目，像是早就做过这样的事情一般。
“你跟我来。”赵章指了指他，来不及好奇，周数就被他叫走了。
这次连宋三都被关在了门外，屋子里只剩他们俩个。
周数率先掏出玉佩，递了过去，“赵爷爷，这是我娘临终前托人转交给你的。”
赵章接过，轻柔地摸了摸玉，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他当前走之前始终是狠不下心，曾经说过若是赵凛后悔了，便托人将这块玉转交给他，他若是收到定会来接走她。
又看向周数，仔细的打量了半天，才在这张酷似宋蕴和的脸上找出一丝赵凛的痕迹，这小孩眉眼软和，特别是眼含好奇的时候，那种目光就跟赵凛一模一样。
他将玉佩又还回去，“你留着吧。”
如今人都走了，还留着这样的死物做什么呢？
周数犹豫着是否要接过，又听赵章说道：“老夫也没几年好活的了，留在我这亦毫无用处，若是之后有事，可去找到我的学生，他们会帮你的。”
周数这才知道这玉佩真正的宝贵之处在哪儿，那么多年来出自赵章门下的大才数不胜数，若是能让他们帮们，那得是多大的一股助力。
他有些心动了，看出找赵章是真心给他的，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多谢赵爷爷。”周数将玉佩放在胸口处妥善保管，话锋一转，“其实其次前来，我亦是有事相求。”
他将前几日庄子中冲进来了一群小孩的事一五一十地向赵章说明了。
“那些孩子暂无去处，我便收留了他们。我想请您做他们的先生，教导他们，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章闻言反问道：“为何是我？”
“在这世上，像您一般能将男女视作同等地位的人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周数真心实意的说。
赵章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我已年老，精力不济，教导他们怕是力不从心。”
周数也不勉强，他理解地点点头，“先生可以慢慢思量，我明日才会离开，到时候再告诉我答案便可。”
这一晚，两人都有些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周数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几日未见，阿沛倒是晒黑了不少。”封仪依旧是衣着款款，眉眼风流的模样。
“先生，我昨日未曾见到你，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他走近封仪，好奇地询问。
“这山中有趣，我跟人上山寻猎物去了。”说着他就从身后摸出一只兔子来。
“看，为师的猎物。”
周数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兔子显然还小，毛茸茸的一团窝在封仪手上，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他伸手摸了摸，只觉得心都被萌化了，兔毛的手感跟狗毛还是有所不同的，兔毛非常柔软，光滑蓬松，手指在其中穿插是非常舒服；狗毛却是有些紧密，没有那么蓬松。
“依我看给你做个兔毛围脖倒是挺合适的。”
周数闻言惊愕地看着他，“先生，这是只幼兔啊。”
那么小的兔子，别说做围脖了，做个手套啥的都费劲。
封仪逗徒弟成功，立马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小兔子放到周数手上，“不做围脖也行，就当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了，你自行处置吧。”
周数无语，这才意识到封仪估计根本没想着把兔子宰了，就是不想养抛给他罢了。
无语地将兔子收下，周数才跟着封仪走了出去。
等到临行时分赵章才姗姗来迟，他就带了个小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跟你走，只是有一点，此生我都不会再见宋蕴和。”他对周数说道。
周数惊喜地看着他，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倒是封仪在一边看着，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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