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风的声音

金军分东西两路南下。负责东路的是完颜宗望,负责西路的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相比在军事素质、作战经验等方面都相对较弱,性格也没有完颜宗翰刚强,与西路的完颜宗翰比起来东路的完颜宗望更容易对付一些。

完颜宗翰最初时对大宋是尊重和友善的,甚至是仰慕的,□□大国,物产丰富,人杰地灵,但是他却在与大宋结盟抗辽战争中渐渐变得自大强硬起来,态度也变得傲慢。同时,在与辽国作战中慢慢有了进一步扩张的野心。在南下进攻路线上,经验丰富的完颜宗翰选择比较难进军的西路,而完颜宗望选择了更加容易进军的东路。

这对于大宋还是比较幸运的,毕竟宋军最厉害的禁军是西军。而西军所在地又有地理优势,西军可以凭借地理优势阻挡住完颜宗翰,而完颜宗望的东路兵马就容易对付。只是没成想完颜宗望长驱直入。

金军南下前童贯就在太原,听到消息后派辛兴宗以出使的名义去试探完颜宗翰的意图,完颜宗翰指责大宋收留张觉,并派遣使者前来下战书。

童贯没想到会是这样,便道:“开战,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不事先与我商量商量呢?”

金使道:“商量商量未尝不可,大王条件是,割两河之地,宋皇向大王谢罪。”

两河之地无论如何是不能割的,他想割也不行,谢罪也无从说起,童贯垂头丧气没有办法了。如此以来,童贯思前想后便打算逃回开封。太原守将张孝纯知道后直接劝他不能逃往京城,“金人背盟挥兵南下,大人应该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离开不就是放弃太原了吗?这样会把河东拱手送给金人啊。河东一丢,河北怎么办?大人,不能弃之而去啊!”

童贯大怒,“我受命为宣抚,不是来守疆保土打仗的。金军要来,你却苦苦要留我领兵御敌,还要你们将帅有何用?”

张孝纯仰天长叹,“没想到大人在国难当头之际却胆小如鼠,还有甚威望可言。如此不顾大义仓皇逃跑,有何面目去见皇上呢?”

童贯哪里听得进张孝纯的话,匆匆忙忙逃回京城,然后跟着徽宗继续南逃。

金殿面君后,韩世忠又奉命前往滹沱河抵御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金兵。

天空云雾迷蒙,不知何时片片雪花自天而降,越飘越多,越下越大,成千上万朵雪花纷纷扬扬来到人间。

夜色黑漆漆,屋子里却很温暖。韩世忠刚刚从外面回来,他坐在床边,不由伸手抚了抚梁红玉的秀发,“京都危急,我们西军熙河路、泾原路、环庆路、三路大军要前去救援,现在兵力不多,我们要提高警惕。”说完,起身要走。

原本似乎闭目休息的梁红玉突然睁开了眼睛,看韩世忠要走,突然开口叫住他,“等等!”

韩世忠回头,挑眉,梁红玉半撑起身子,长长的青丝流泻而下,“完颜宗翰来势汹汹,千万要小心。”

韩世忠见她眼中似有忧虑,就知她心头必又是在替他担心,不禁心中不忍。想要说什么,终是只说:“我知道。”

梁红玉的声音却十分郑重其事,一字一句道:“我知你牵挂王大哥,不过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不要冒险行事。”

韩世忠看她脸色严肃,便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而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随时都会有金兵到来,她也是他珍惜的人啊!可是王几道那里情形危急,他必须尽快赶过去,救兵如救火。所以,哪怕天已经黑了,他也要启程。所以,他只轻轻地拉拢被子,一脸温柔之色,“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

纵是梁红玉再舍不得,也知救兵如救火,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嘱咐夫君小心。原本刚刚她心里打算跟他一起去的,可是有时候不能由着性子。她想着等他回来后就一起征战,再不让他一人出生入死。只不过,不能是现在!她抬起密密长长的睫毛,看向韩世忠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我并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不想你受伤!”

韩世忠对上她的目光,点点头,柔声道:“好……”说着,剑眉舒展,声音低下去,“不要担心,我不会有危险。”

梁红玉有些哑然,忽而,有些想笑。韩世忠那深敛沉稳的虎眸亮光闪闪,嘴角露出的笑意,低声道:“我保证一根汗毛也不会少的。”

梁红玉抿唇,微微一笑,道:“去吧!”

看着他推门出去后,梁红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大概这世上的离情别绪就是这样,真的需要极大的毅力。

今早,窗户上的冰花,窗外的树影红墙都充满了韵味,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

昨晚,韩世忠去了赵郡,也不知那里现在情况怎么样梁红玉自韩世忠走后就一直担心。

每天吃过早饭梁红玉就会出去转一圈,走走看看,今天也不例外。走在雪地上感觉很奇妙,脚脚踏踩在雪上留下一串干净的脚印。抬头看看天空,漫天翩翩飘落着洁白的雪花,这是雪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飘得最狂的季节。

润花、胜赢也不说话,只是跟随着她在雪地里走着,看着。她们不疾不徐地走在这漫天飞雪中,任凭那一片片晶莹的雪花轻飘飘慢悠悠地落在身上。

胜赢看着与她并排而行的润花,慢慢道:“如果没有金人多好,金人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啊?放着自己的家园不好好待着,偏偏跑来占我们的地方。”

润花道:“是啊,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心情舒畅地赏雪,不像现在心里总是不透活……”

梁红玉道:“财富,我们大宋远比金国要富裕,土地山川比金国肥美。”顿了一下,“如果没有战争,我们都能像普通的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平淡而又幸福,多么难得!”她向四周看看,脸上分明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胜赢不解地道:“小姐原可以不问世事,回淮安或是延安过悠闲自在的生活。”

梁红玉苦笑道:“傻姑娘,你不知道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金国可比当年的辽国更加难以对付。哪里还有净土与安宁?”

此时,旁边的树上刮起一片雪沙,雪沙飘落,梁红玉的眉头微微展开,深深地吸了吸这雪的味道,随后她觉得头脑一片清明。

梁红玉的心里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滹沱河紧靠着真定,滹沱河两岸的战略地位格外重要。她明白现在形势危险,稍一轻心,情况就有可能发生变化,她更清楚自己肩负重任,因此她密切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梁红玉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就觉得仿佛踩着绒的地毯,她心里想着将来的事情。胜赢和润花跟随在后面,缓步徐行。她们不时向四处张望,眼前的白雪世界让这两个女孩子兴奋惊奇,连脚下的“咯吱——咯吱”声听起来都那么悦耳。

天气越来越冷,起风了,风越吹越大。风围着城墙猛烈地吹着,这里的防御墙很坚固,在风的呼啸声中岿然不动。

梁红玉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在风中她听到一种声音,这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随风一起过来。一种轻微的,又像是从地下发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层层叠叠的声音,她觉得渐渐强烈起来的时候,忽然又慢慢消失。

出于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她隐隐觉得,刚刚奇怪而神秘的声音一定有着不同凡响的事情。根据现在的情况,她猜测着声音的来源,听起来像是许多人行进的声音,除了行进的马蹄声以外,还能有什么声音可以从地下传来呢?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梁红玉对身边俩人说,“那么有事情要发生了。”

胜赢和润花听罢,交换了一下眼色,润花皱着双眉问道:“会有什么事情呢?”

梁红玉的眼底带着一种愤怒的神情,就像蕴藏在火山里的,沸腾的岩浆。

润花预感到有情况,她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跳了两下,皮肤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胜赢机警地四下里望望,她看出来在梁红玉的眼里隐藏的杀意。

梁红玉又仔细听了听,随后,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这样。

“风的声音告诉我,这里将有不速之客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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