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知道梁红玉来到军中,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初时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那日他见刘光耀望着远处愣愣地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正在奇怪的时候,几个笑盈盈的女子运送着花草树木走向“别院”,他们称女兵营地为别院。走在最后边的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李全不由得好奇地问:“她就是江平?”
“是的!”
“听说她就是凤嘴山女头目梁红玉!”
“的确啊,她就是梁红玉。不过凤嘴山女头目另有其人啊!”
“听说她要训练一支娘子军,女子能上阵打仗?”
“你说呢?”
他们心中不相信梁红玉能有什么作为。但这些女子显然不是普通的女子,而韩世忠现在对她们可不是一般的支持,所以现在他们相信不相信都没有意义。“听着像戏一样,刘将军觉得此女子怎样?”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所谓天降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听他这样说着,李全目光不由落在了刘光耀的身上,“说起来,我之前连江平也没有真正照过面,只是听人不断提起。现在看来却是一位美得不同凡响的女子。”
“说真的,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能够在武艺、容貌、气度上如此不同凡响的女子。”
“这个梁红玉倒是有本事,就这样就把凤嘴山的女匪给收了。”刘光耀道:“她身上是有故事的。”
“故事?”
“你知道她是谁?”
“是谁?”
“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简单说吧,你可知梁瑭?她是梁瑭的女儿!”
李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人情绪在瞬间变坏了。他觉得全身在慢慢地绷紧,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被一份强烈的震惊和担心所捕获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扭过头来一把抓住了刘光耀的胳膊:“你说她是谁的女儿?”
“梁瑭啊!”刘光耀甩了一下胳膊。李全赶紧松开手,讪讪地笑道:“没想到,梁,梁瑭有这样一个,一个武艺高强如花似玉的女儿。”生怕刘光耀看出自己的不自在,李全道:“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不是一般人,刘将军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
“她不是江平,我就没有非分之想了。”刘光耀倒是干脆利落,李全怂怂鼻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刘光耀之所以能用一种平常心对待梁红玉,是因为他知道像梁红玉这种经历的人意志之坚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她并不是那种容貌美丽,头脑简单的女子,她有能力,有主见,敢作敢为,所以不要觊觎她的美丽,觊觎也没用。
而他身旁的李全此时却已经全然没有平常心了。当他知道梁红玉就是梁瑭的女儿时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暗暗留意着梁红玉,看过她月下舞剑后,只要看到梁红玉黑亮深邃的眼神,他就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这事非同小可,梁瑭的女儿如果是一般的柔柔弱弱的女子还则罢了,偏偏她有一种叱诧风云的气魄,隐隐地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李全衡量再三,密报朱朔,朱朔接消息后,立刻赶来西军。
李全急匆匆去见朱朔。谁知半路上正好遇到梁红玉。他看到梁红玉一步一步、慢慢地、从容不迫地走来,整个人有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黝黑的眸子里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李全眯眯眼,下意识地握紧手指。
他悄悄地用目光审视着梁红玉,她果真是个美人,却有一种凌人的气质,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干练,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就像,就像她月下银光闪烁的利剑般透着寒光,越看越是心惊。
“李大人!”听到一声轻柔地呼喊,李全激灵打了个冷颤。抬头却看到一双眼角微微弯起的笑眯眯的眼睛,全然没有丝毫寒气,刚刚是他失神幻觉了。
他们相□□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梁红玉觉得错身而过的时候,李全的目光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内室,李全为朱朔奉上一杯茶:“远道而来辛苦了。”
朱朔笑了笑,说道:“不过半年未见,你更精明能干了……我听说那个梁红玉长的倒是标致。”
李全阴沉沉的一笑,梁红玉的确是美貌动人,可惜她不是善茬,如果让她成了气候,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想到她秀美非凡的面容,不自觉的笑容里带了一丝惋惜。
朱朔看看他,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一个丫头,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李全听了,摇摇头道:“现在形式不稳,朝中政局瞬息万变,那韩世忠英勇善战,步步高升,在军中威望不容小视,梁红玉投靠韩世忠,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如果她是普通女子还则罢了,偏偏她武功高强,聪明过人,一旦让她知道过去的事……”
朱朔并未回答,在她看来,梁红玉未必有李全形容的那么厉害,不过是会功夫罢了。他接到李全的消息时也吓了一跳,现在到不怎么担心了。
李全说:“这个丫头武艺高强,聪明果断、办事利落,她能单枪匹马救出王几道和周盛,以一人之力收服凤嘴山女寨主,现在是她们的头领,决不能小瞧,连刘光耀都打消了招惹她的念头,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吧。”
朱朔闻言,低头沉思。
第二天,李全陪朱朔去见刘大人,走到半路上,一阵说话声传来。朱朔顺着声音看去,见韩世忠和几个姑娘大步而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身穿水样衣衫的女子,身量高挑,笑魇如花。
朱朔看到走过来的姑娘,不由得神色一凝。
“她就是梁红玉!”李全的声音在朱朔的耳旁边悄悄响起。
朱朔双眼微微一眯,“梁红玉!”
朱朔之前只是听李全提描述,并没有见过梁红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由细细地打量着她。这姑娘当真貌美如花,往那儿一站看上去就像弱柳扶风,柳眉杏眼,楚楚动人,任何人看起来,都会觉得她是需要别人保护的,怎会是一群女盗的首领?
朱朔心中想到,这样一个美人,年纪轻轻的,毁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红玉察觉到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韩将军么?”朱朔一副老友重逢的样子。
几人客套过后,李全说道:“真想不到江公子原来是美若天仙的姑娘。”
梁红玉神色淡然,她也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两个人就没有好感,她的眼睛里隐隐含着一丝冷意,可是等朱朔看时,却已经不见了。没想到她还真与普通姑娘不同,倒显得自己有点刻意了。朱朔心头暗惊,小眼睛眨了眨,说道:“梁姑娘果然与一般的庸脂俗粉不同。”
梁红玉见他们有意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面上微微含笑,却并未搭话。
韩世忠笑容和煦,“朱大人,您是何时来的?”
朱朔笑道:“我是来见刘大人的。”
韩世忠他们要去演武场,刚好顺路,于是大家边走边寒暄。原本李全是要同朱朔一起去的,可是现在他改了主意,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将朱大人送给刘大人的礼物忘了带,我赶紧回去取来。”
朱朔道:“速去速来。”
这个朱朔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让人觉得他是那么谦逊和善的人,可是在梁红玉看来,他比一脸严肃的人看起来还要让人不舒服,他的笑很假,笑里藏刀。
一旁的韩世忠却谈笑风生,朱朔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梁红玉。
这个姑娘穿着素净,脸色平静淡然,一头如瀑黑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一望而知,是个果断干练的人。相由心生,此女子不可小瞧。他此时感觉李全的担心不无道理,心中暗叫不好,不自觉地又看了两眼,不想却正好与梁红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一惊,像怕心中的秘密被她发现了似的赶紧看向一边。
就在他将视线转向一边的时候,梁红玉平静的脸上,突然现出笑容,这笑容让朱朔有些惊慌失措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当然他的心思别人是察觉不到的,只是自己心中有鬼难免表现出惊慌失措。他迅速调整好心情,微笑着说道:“梁姑娘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在下佩服。”
梁红玉抬起眼睛,笑道:“朱大人,谬赞了,梁红玉愧不敢当。”
她笑容自然,说得自然,那模样没有半点的异样。可是朱朔却总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生起。
他们分开走,朱朔一脸真诚地说:“希望大家以后团结合作,常来常往,哈哈!”
看着梁红玉远去的背影,朱朔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梁红玉不经意地扭头一看,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尽管朱朔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梁红玉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从距离判断他刚才应该是注视她的背影良久,可是为什么?梁红玉直觉告诉她,此人有些怪!
他们走了两步到拐弯处时,梁红玉眼角往那边瞟了一下,却已经连人影也不见了。
等他们走远,朱朔的人影又从旁边闪了出来,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冷笑。
深夜,一盏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李全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可看人还是有眼力的,从这丫头身法、眼神可以看出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一旦让她知道当年的事,你我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朱朔冷笑一声,道:“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该直接斩草除根,也省得她将来会带来灾祸。”
李全道:“有空说这些没用的话,还不如好好想个计策,什么下毒,刺杀……不收拾了她,我寝食难安哪!”
朱朔道:“收拾这个丫头自然容易,不过我们得想个不露痕迹的办法。这事不能着急,咱们从长计议。”
李全道:“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朱朔在窗边走来走去,静默了一会儿,他猛地转身停住,咬牙道:“防患于未然,一定要将她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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